造紙廠終於擴大規模了!它占地幾十餘畝,擁有幾百名工人,工人基本都是村民。有的村民在廠裏工作,他們負責漂白打漿,有的村民在外麵工作,他們負責伐木砍樹。因為村民大多不種地了,也沒有什麼秸稈,所以樹木便是造紙廠的主要原料。
綠孩知道這件事後,十分吃驚,她急忙趕到了現場。梓鄉原來有好幾片樹林,如今隻剩下最後一片了。綠孩到了那兒之後,看到他們舉著斧子拿著電鋸,正在樂此不疲地工作著。
一棵棵樹轟然倒下,有幾十年才長成的大樹,也有剛剛長了幾年的小樹。樹木倒下之後,隻留下短短的木樁,在地麵上突兀地立著。
“快住手!”綠孩雙手叉腰,拚勁力氣向他們喊著,“這樣伐下去,樹木會慢慢消失的啊!”
她剛說完,那人關閉了電鋸,噪音戛然而止。他看了看綠孩,哂笑道:“嘿,哪來的小東西,你說的啥玩意?”
“不能再伐樹了,會出事的!”
那人聽了,隻當綠孩在說一些胡話,便沒有跟她糾纏下去。他還要工作,於是重新拉開了電鋸的開關,繼續尋找著目標。找到之後,樹木又接二連三地倒了起來。
“啊!”
綠孩說完,跑了過去,試圖奪下他手中的電鋸。可是她哪裏會想到,那人隻輕輕一推,就將她推到一邊去了。她雙手撐著地,爬了起來,然後又跑了過去。這一次,她觸怒了那人,隻見他猛然朝她頭上扇了一巴掌,並且大叫道:“滾!”
他們將砍下的樹木捆好之後,就開始往車上麵扛,樹木正好裝滿一車。他們坐了上去,一踩油門,便飛快地走了。
樹林變得光禿禿的。一群鳥兒在上空飛來飛去,當意識到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時,它們便哀鳴起來。
綠孩坐在地上,看著滿目的木樁,默默啜泣著。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當風一吹,味道就更加濃了。她順著味道,慢慢地找著源頭,找著找著,她發現自己快要走到南溝河了。
南溝河位於梓鄉的最南端,是一條貫穿東西的活水河。以前,每到這個季節,河的兩岸都會種著一望無際的玉米,很多小孩便去地裏摘玉米烤著吃。在橋的旁邊,有一個供人們遊泳的地方,那兒的岸邊很幹淨,沒有紅薯秧苗,也沒有亂蓬蓬的雜草。
綠孩回想著過去,臉上洋溢著癡迷的笑容,她停住哭泣,激動地往南溝河奔跑著。跑著跑著,還沒到地方,忽然有股腐臭之味撲鼻而來,她臉上那癡迷、期待的表情瞬間消失,沒了動靜。到了地方,綠孩站在岸邊,望著河水,不過,昔日澄澈明清的河水已經流走了,一去再不複返。
此時此刻,隻見河水水體發黑,上麵蓋滿了墨綠色的浮遊生物,同時還漂浮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在河水的兩邊,幾條翻身的魚兒一動不動。綠孩見到這種情景,才知道剛才的氣味是從這裏發出的,不禁悲傷起來。
她一轉頭,看到了數根管子,管子又粗又大,上麵布滿了螺旋紋,一直伸到河的岸邊。汙水從管子裏轟然而下,沉甸甸地湧入河中。黑色的汙水似乎有股寒氣,讓綠孩渾身發涼。
嘩啦啦,嘩啦啦。
綠孩覺得身上的小疙瘩又冒了出來,並且更加痛癢。她抬起頭,往東麵一看,看到一個長長的大煙筒直插空中,正在冒出黑色的東西。它在空中翻滾著,像一頂黑色的蘑菇,比烏雲還黑,黑得讓人害怕。綠孩搓著小手,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頂蘑菇,眼淚再次滑落。她感歎著事物的變遷,感歎了一會兒,又開始歎息,歎息人心的變遷。
她哭了一會兒,淚水哭幹了,隻剩下哼哧的聲音。綠孩看著那排放著黑煙的煙筒,心情悲痛,咬牙尋去。她走了好久,終於走到了造紙廠的門前。
造紙廠雄偉高大,大門是一扇鐵門,鐵門的旁邊有一個穿著深藍色服裝的人。那個人目光炯炯,不怒而威,綠孩看了之後不由地有些害怕。可怕的不僅是他的麵容和氣質,而更是他手中拎著的棍子。
綠孩見沒有機會進去,便轉悠著,轉到了其他地方。沒等綠孩走幾步,她的肚子開始劇烈地痛了起來,黑色的東西彌漫在空中,比當初的煙塵還要厲害。綠孩看到,那黑色的東西中,還有小小的顆粒。那些顆粒漫天飛舞,猶如可惡的蚊蟲。顆粒飛了一小會兒,便落了下來,它們落到了花草上,花草黯然失色,它們落在村民的菜園裏,蔬菜上麵蒙上了一層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