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聽了這話反而沉默了下來。
髒兮兮的泥塊隨著晃動的地麵不斷落下,很快便將原本邊緣還算平整的窗洞擴大成了一個形狀十分隨意的黑洞。
夏北風慌張而又迷茫的身影從洞口中一晃而過。
接著是跟在他身後,滿臉不耐煩的夏奕。
黑龍嘴裏吐出的火焰照亮了黑暗,從窗外看去十分紮眼。可他們一行人卻來回的在原地打轉。
沈洛天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一塊不足五平米的地方轉了十幾圈,終於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出聲來。
“其實我偶爾也想過,如果見到了你應該說點什麼。”
沈洛天笑完之後,依舊背對著身後的女人,說話時卻不易察覺的放輕了語氣。
“當然並不是經常想,畢竟我也挺忙的,一年想個一兩次都算是多的了。反正每次想的時候都沒想出個什麼結果,大概就是覺得……真的見麵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還不如不見,沒準你就自己想通了,先走了。”
“你不知道說什麼,卻還是先忍不住想見我了,這麼看來似乎是我贏了。”
“嗯嗯,你贏了。”
沈洛天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您真是有耐心,我認輸。”
隻可惜看到之後我就要走了。
女人遺憾的想著,向前伸出了手,滿懷期待的問道:“我能抱你一下嗎?”
“我說不能你就不抱了嗎?”
沈洛天從衣兜裏摸出打火機,點亮之後扔進了麵前的黑洞。
他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語氣有些冷漠:“抱吧抱吧,你倒也不怕疼。”
“死都死了,疼有什麼好怕的。”
女人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將側臉貼在了他的後背上,恰好能聽到耳邊一聲一聲的心跳。
存在於活人胸膛裏的心跳,飽含~著生命的活力。聽上去沉穩有力,令她無端的一陣心安。
她心裏翻湧著各種各樣的念頭。一會覺得高興,一會又覺得悲傷,想到這熊孩子死活不肯見她的時候又生出了幾分怒意。
這些複雜的感情混在一起,都抵不過心底龐大的悲傷。
就連被她環抱的人身上傳遞過來的可怕氣息,在這份悲傷之下,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其實應該是很疼的。這個人身上蘊含~著某種過於強大的力量,讓她這樣的亡靈心懷畏懼,卻又不由自主的生出親近之意。但真的靠近了之後,便會發現那是一團能夠吞噬一切的火焰。
手臂似乎正在炙熱的火種燃燒,盡管已經沒有了被稱為“身體”的媒介,她卻依舊能感受到那種高溫與疼痛帶來的痛苦。
明明好像沒過去多久,我的兒子就已經長的這麼高了,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了。
真快呀!
她抬起頭,仰望著比他高出一個頭不止的沈洛天,忽然覺得就算是這樣燒死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你覺得我太高是因為你個子太矮了吧。”
沈洛天歎了口氣,低下頭握住了她顫抖的手:“靠的這麼近,你在想什麼我都能聽到,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我不介意。”
我很介意好嗎!請你給自己留點隱私行嗎!
沈洛天無奈的歎了口氣,任由她這麼抱著,一時間也不知應該說點什麼。
窗戶裏的夏北風彎腰撿起了落在腳邊的打火機,拿在手裏擺~弄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燃了它。
“這玩意不會一按就爆炸吧。”
沈洛天聽到了自己哥哥的聲音。
環在他腰間的手也在這一刻鬆開了。
女人後退了兩步,看著挨得極近卻又仿佛隔得很遠的兩個兒子,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
此刻火苗中放射~出的黯淡光芒正好照亮了一窗之隔的兩人。
昂貴的防風打火機已經被他們當成了照明工具來用,想想也怪委屈的。
幽藍的火苗還常常被抱怨不夠明亮。不如手電、手機屏幕、蠟燭、路邊小店裏兩塊錢一個塑料打火機甚至火柴。
夏北風看著沈洛天近在咫尺的臉,嚇的後退了半步。
“臥~槽!你什麼時候在這的,是專門等著嚇唬我嗎?”
他按住了劇烈跳動的心髒,深吸了一口氣,瞪著眼睛吼道:“就不能提前出個聲提醒我一下嗎?黑乎乎的忽然出來一張臉,心髒~病人估計都能直接被你嚇死了!”
幽藍的光映照下,兩人的麵孔都蒙上了一層詭異陰森的氣息。就算是原本溫和友善的笑,容都在周圍詭異場景的襯托下變成了某種不懷好意的惡毒笑容。
“我提前出聲了你也聽不到。”
沈洛天向著窗戶裏麵的人伸出手去:“雲澤弄出來的這個東西,隔在兩邊的人如果沒有碰到,哪怕是麵對麵也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剛剛我要不是扔過去個沾著血的打火機,你們現在可能還在裏麵原地打轉。你不謝謝我也就算了,居然好意思說我嚇到你了。”
“早知道就讓我死在這裏了是吧。”
夏北風哈哈大笑著握住了伸到麵前的手:“我替你說出來,你就別在心裏罵我了。”
他舉著打火機,翻越低矮的泥牆,落在了院子裏,沉重的動作帶起了一片灰白的紙灰。
“地上這都是些什麼……”
他捂著口鼻,厭惡的躲開飄揚的紙灰,無意間瞥到了沈洛天背後的身影,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