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的陳鴻鈞(1 / 2)

大梁九州與遼蒙草原的交界處,向來是烽火連城的是非之地。

狼煙四起的北燕幽州戰火似乎還沒燃燒到這個安定古樸的小鎮。鎮裏的人總是聽到南來北往的走馬商客今天說哪城遭那匈奴胡人屠戮殆盡,明天又道哪個村被戰火燃盡屍骨無存。便對外麵戰火紛亂的世界不敢雷池半步。好在這小鎮向來不是兵家必爭要地,遠離了是非,得以安定幸存。

此時依舊寒冬臘月,昨晚一夜風雪,掩蓋了小鎮青磚石路,人煙稀少,屋簷堆滿積雪也沒人打掃。隻剩下一片銀裝素裹,點綴著臘梅紅豔,青鬆依舊。

“小二,一壺溫好的杏花香,加一斤牛肉,麻利點。”

原本生意清淡,索性坐在店門口發呆店小二聽見這一聲吆喝,趕忙抬頭,隻見身披一襲風雪的遠行人,帶著破舊的鬥笠,站在自己麵前。身後的積雪被他踩出一深一淺的腳印。

小鎮偶爾會出現負刀獨行或者三兩成群的任俠。在店小二年幼的時候,像所有愛幻想的年輕人一樣,也有著一份江湖夢。一把長刀浪跡天涯,喝最烈的涼州西鳳酒,快意恩仇。

“好嘞,客官您隨便坐。”坐在門檻上的店小二一把站起,轉身回廚房熱酒。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已經摘下鬥笠的風雪歸人,臉色蒼白的像門口老樹枝上的冰掛,脫下鬥笠後露出一身打著補丁的破舊麻衣。背上背負著用破條纏繞起來的長條狀行囊,腰間還挎著幾個包裹,那布料髒得如同一方硯墨。

店小二的眉頭皺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錢的主顧。

不過店小二隻猜對了一半,確切的說,這是陳鴻鈞二十年來最落魄的一次。

“你他娘的陳龍虎。”陳鴻鈞摸了一下手中握刀握出的硬實的老繭,咒罵一聲。放眼望去大梁國哪個身世顯赫不凡的大家少爺有自己落魄?偷雞摸狗,打鳥獵獸,就差當個沿路擺碗乞討的叫花子了。可不,叫花子都過得比自己好。

我呸!整天跟條狗似的被人攆。

想到這裏,陳鴻鈞氣結,當初自己隻是一時賭氣離家出走,卻沒想到那陳龍虎竟然真的將他驅逐出府門,當他厚著臉皮去討好自家老爹時,居然還說三年內敢回家就打斷他的腿,任何人求情也沒用。感情當爹到這份上,完全就不是親生的!

當時自己也是氣血衝動,還發誓不混出人樣就不會去,到現在前前後後折騰了三年,依舊沒什麼起色。

“公子,您的酒和牛肉。”店小二呈上一壺熱氣騰騰的溫酒,還有剛剛切好的牛肉。在這風雪漫天的大寒時節,一頓酒肉下肚比什麼他娘的美人白玉胸脯和古玩字畫都來得痛快。在邊境半死不活的混了一年,陳鴻鈞對世間花花綠綠突然有種看透了的感覺。

溫酒剛倒入杯中,陳鴻鈞臉帶慍色。

這酒麵上泛著一層暗綠色泡沫,哪裏是什麼幽燕一絕的杏花香醇,分明是最次最糟的綠蟻新酒。幽燕的杏花香帶著難以忘懷的爽烈和香醇,而綠蟻新酒,除了那一絲的剛入口的酒香之外,剩下的全是平淡如水的乏味。

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當初前呼後擁得意至極的陳鴻鈞,居然淪落到被一個店小二當做窮酸俠客輕視。

“小二!”陳鴻鈞不動聲色,那店小二極不情願的走了過來。他指了指杯中那層綠色,明知故問,“這可是幽州聞名中原的杏花香?”

“抱歉這位客官,本店杏花香賣完了,這綠蟻,您將就著喝吧。”言罷態度冷淡轉身回廚房。陳鴻鈞望著他的背影,啞然失笑。

三年世態炎涼,早就練就了他驚雷不變臉色的境界。就算換做是別人,誰敢說眼前這個寒酸的年輕人,是那飛揚跋扈的富家弟子,保證打死都沒人信。

綠蟻就綠蟻吧,有喝總比沒喝強。陳鴻鈞端起杯子暗歎一聲,何況他現在衣兜裏,比這一片茫然大雪還幹淨。

“小二,上酒。一壺上好虎豹膽。”

陳鴻鈞轉頭,門外前後進來三人,為首的那位豹頭環眼,頗有幽燕響馬的氣勢,隻見腰間挎著一柄雁翎長刀,威風凜凜。而站在他旁邊的那位身材單薄,威風稍遜一份,左顧右盼,倒有種尖嘴猴腮的猥瑣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