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用說謊者的邏輯戳穿謊言(1 / 3)

人們講話的時候,全心全意去聽。大多數人從來不會傾聽。

——歐內斯特·海明威

任何看過法庭劇的人們都知道,證人發表證言時都要發誓:“我起誓講真話,說出全部事實,隻講真話。上帝保佑。”大家可能從來沒有想過這不到二十字的誓言多麼精彩,其精彩之處在於包羅萬象。所有已經講出的謊言和即將出口的謊言分為三個種類:偽造式謊言、故意疏漏式謊言和誤導式謊言。而誓言中包含了所有這三類謊言。

“……講真話……”包含了偽造式謊言。這是一種直截了當、赤裸裸的謊言。比如,2009年,南卡羅來納州前州長馬克·桑福德說他正在攀爬阿巴拉契亞山道,而實際上卻在阿根廷“攀爬”他情婦的裙擺,這就是一個偽造式謊言。沒有什麼花哨的偽裝,就是一個赤裸裸的謊言。 “……說出全部事實……”包含了故意疏漏式謊言。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所說的話並不構成謊言;相反,他沒有講出來的那部分才是謊言——人們講這種謊言時比講偽造式謊言自在得多。比方說桑福德在阿根廷除了要調戲情婦外,還有正經事要做。如果他說他到阿根廷去是辦正事,而沒有說去和情婦找樂子那段,這就是一種故意疏漏式謊言。

“……隻講真話……”包含了誤導式謊言。我們會在下一章中詳細探討這種謊言策略,因為它非常有力,普通人一般無法識破。如果人們成功欺騙了你,通常是因為他們通過一些說辭控製了你對當前事態的洞察力。比方說當被問及阿根廷的情婦時,桑福德這樣回答:“我已經結婚二十年了,婚姻生活一直很幸福,而且我也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在這一情況中,他試圖影響我們的洞察力,而不是傳達與事件有關的真實信息,這也是一種欺騙。 以上就是言語性欺騙行為的潛在策略。認識這些行為需要傾盡一生的努力,考察的成果不僅在於我們多年來如何成功揭露謊言,有時也在於我們如何失敗,或者幾近失敗的經曆。菲利普很早就發現了後者的價值。 他的兒子克裏斯現在是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名法律執行官。克裏斯還上小學的時候,總是因為不做作業而惹上麻煩。一天,克裏斯放學回家,菲利普正好放假。於是菲利普直擊要害。 “克裏斯,你有作業嗎?”他問。 “我們今天是代課老師上的課。”克裏斯答道,然後蹦蹦跳跳地上了樓。 “哦,那好吧。”菲利普說著,繼續看電視了。幾分鍾後,菲利普才恍然大悟。我們可以管這叫做遲鈍的慧眼識謊。他看見腦海中充滿諷刺的大標題:“九歲的孩子擊敗了中情局測謊員。”他又把克裏斯叫下樓。

“克裏斯,你有多少作業?”他問。

扭捏了一會兒後,克裏斯回答說:“很多。”

“為什麼作業會很多呢?”菲利普繼續追問。

“嗯,我們今天來了一位代課老師,”克裏斯解釋道,“她沒給我們上課,隻是給我們布置了作業,如果上課沒做完,就要帶回家裏完成。”

菲利普的審問非常順利。“你還有作業要做嗎?” “是的,還有很多。”克裏斯答道。

“好了,”菲利普說,“去做你的作業吧。”

那天,菲利普心中又多了許多對人們說謊方式的理解。如果事實對人們不利,人們就會說一些能夠說服你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說一些真事兒、一些你無可辯駁的事實。在此例中,克裏斯回答菲利普的第一次提問時所講的話就是真的,而且這句話利用了菲利普的思維定勢獲取信任。想想看,你在學校時,如果有老師代課是不是就像那天獲得了大自由一樣? 這個例子還告訴我們,大多數人對於講出赤裸裸的謊言感到很不自在。如果讓克裏斯說“不,我今天沒有作業”這樣的謊言會困難得多。所以,克裏斯沒有這樣說,而是用故意疏漏式謊言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在蘇珊的家裏,是她的兒子尼克幫助她使自己作為家長檢測謊言的本領越來越強。和許多青春期前的小男孩兒一樣,尼克有一個階段覺得洗澡和刷牙就是浪費時間。他還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就是經常為此說謊。蘇珊問他有沒有刷牙,或是有沒有洗澡時,他總是會回答說有。和所有的母親一樣,她知道得非常清楚。即使她不能從兒子的行為中看出他在說謊,兒子的身體氣味也會告訴她真相。 尼克總是難以理解蘇珊的洞察力,他總是在想:“我已經竭盡全力了,她到底是怎麼發現的呢?”他的好奇心終於驅使他去問蘇珊,她是怎麼知道他沒有刷牙,或是隻是把頭發弄濕而沒有洗澡的。

“我就是吃這碗飯的嘛。”蘇珊說。尼克泄氣地望著她。 “你真應該換個新工作。”尼克嘟囔道。 許多父母,尤其是母親,覺得自己天生就有能力讀懂自己的孩子,這是一種基本的直覺。她們確實有這個本事,甚至想也不用想,作為父母的嗅覺就能使他們輕而易舉地發現自己孩子行為中的異常。但是想一想,如果有了構成方法論的額外行為分析工具供你使用,你會變得多麼厲害。問孩子有沒有做作業或是有沒有洗澡、刷牙時依靠自己的直覺無可厚非,但是如果是處理吸毒、性、鬥毆和虐待的問題時,僅僅用自己的直覺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 讓我們深入探討一下人們在事實對他們不利的情況下做出的言語性欺騙行為。

● 顧左右而言他。如果你問了某人一個問題,他答非所問,這絕對是有原因的。一個可能的原因就是事實對他不利,他正在想辦法應對。那麼現在,你應不應該因為他的顧左右而言他就立即斷定這個人在說謊呢?當然不是。要記住集群規則——我們需要超過一項欺騙性行為線索。畢竟,顧左右而言他也可以有其他合理解釋。你有沒有遇見過總是抓不住重點的人,或是理解不了問題的人,或是把問題理解錯了的人?

● 無以否認。與顧左右而言他相似的就是無法明確否認你指控他做了壞事或是造成了嚴重後果。讓我們通過一個例子來看這個行為是如何表現出來的。

2004年6月25日,時任美國副總統迪克·切尼在接受福克斯新聞的尼爾·卡夫托采訪時,被問及最近在參議院與參議員帕特裏克·萊希的交流一事。之前據幾家媒體報道,切尼在交流中爆了粗口,但當時參議員並非正在開會,切尼本人也從未承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以下是采訪的一段摘錄: 卡夫托:好的,先生,現在我想跟您確認一些事,或者說是跟您打探一些內部消息。就是那天您與來自佛蒙特州的參議員帕特裏克·萊希發生了一些爭執。當時是什麼情況? 切尼:嗯,我們……我想我們是在美國的參議院議員席進行了一個小小的辯論。 卡夫托:我聽說可不僅僅是辯論這麼簡單呢。 切尼:嗯,就那麼簡單——我言辭激烈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隨後我感覺很好。 卡夫托:好吧。那麼,您有沒有說“F”開頭的一個字呢? 切尼:這不是我會使用的語言。 卡夫托:好吧,我這麼問是因為有報道說您講了那個字。 切尼:是的,我平常不會用那種語言。但是…… 卡夫托:您跟他說了什麼? 切尼:我表達了對參議員萊希的不滿。 卡夫托:是因為他對您和哈裏伯頓的評價嗎? 切尼:不,那隻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也,也是因為……他就是那種指控了你,然 後來到你麵前,好像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一樣的那種人。而我用毫不含糊的言辭告訴他,我對他……這種行為的看法,然後就走開了。 先看到這裏。我們能從切尼的言辭中看出什麼呢?他好像一直在強調自己不會用那種語言,好讓卡夫托收到一種否認的暗示,然後繼續問其他的問題。幸運的是,卡夫托繼續對他刨根問底: 卡夫托:您有沒有罵他? 切尼:很可能吧。 卡夫托:您後悔過嗎? 切尼:不。我確實說過,而且我覺得—— (卡夫托打斷了他)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如果切尼沒有說“F”打頭的那個字,他會在卡夫托提出這個問題後立刻正麵予以否認。然而他沒有這樣做,他隻是旁敲側擊地說這不是他平常會使用的語言。他有絕佳的機會進行否認,但是他沒這樣做。三個問題之後,切尼承認他“很可能”咒罵了萊希(這是一個排他性限定詞,我們稍後會在本章中進行探討),在下一個問題之後,他就承認:“我確實說過。” 第一種類型的無以否認是徹底的無法否認。那個人可能一點否定的話都不會說,而不隻是對問題無以回答。例如,如果你問一個人一個是或否的問題——“你有沒有那樣做?”——而那個人不是直接回答“沒有”、“不是我做的”或是“我沒有那樣做”,這就意義重大了。如果事實對其不利,人們從心理上,總會選擇能讓他們覺得更舒服的表達方式。

此外,無以否認還有其他多種形式:

* 不明確的否認。如果“否定”回答的是較為寬泛的事,而不是對當前一事的明確否認(“我什麼也沒做”、“我從來也不會做那種事”),這也應提起注意。這非常微妙,但是如果一個人說他什麼也沒做,從心理學上說,他是讓自己繞過重點,避免赤裸裸地說謊,“我並沒有做這件事”。二者之間的差別非常微妙,所以未經訓練的人通常無法看出差別。 * 孤立地傳達否認。如果你問一個人有沒有做一件不道德的事,而他的否認回答冗長迂回,這至關重要。如果這其中,否認的部分少之又少,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你可以將其看作欺騙指示。

● 不願意或拒絕回答問題。有時,當我們問某人問題時,他會回答:“我想你找錯人了吧。”在一些案例中,他們這樣說是因為他們不希望自己是你要找的人——這是個非常簡單的托詞。或者他會用這樣的回答來表達他的不情願:“天哪,我覺得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當然,這些回答也可能是合理的,不要忘了你必須遵守集群規則。

● 重複問題。為什麼一個說謊的人要重複問題呢?我們認為他們是在爭取時間。但是根據行為心理學家的看法,他可能是想填補一段尷尬的空白時間。問題問出後如果沉默,那麼人們普遍認為這個人在說謊。所以,他們不是像塊木頭一樣一臉茫然地坐在那裏,而是重複問題,讓自己有時間思考。有趣的是,重複問題可能隻需要兩到三秒的時間,但是讓我們來算一算,如果一個人的思考速度是講話速度的十倍,那麼這兩到三秒的時間可以讓他想出二十到三十秒的材料作為他認為較好的回應。總之,記住集群規則非常重要。重複問題可能非常合理——因為那個人可能沒有聽清問題,或者想要確保自己理解正確。有時候,可能隻是一種習慣。

● 無回應陳述。無回應陳述和重複問題背後的心理狀態基本一致——避免尷尬的沉默,為想出合適的回應爭取時間。“這是個不錯的問題”或“我很高興你這樣問”,這些回應中不會有你需要的答案。但有時,這也可以為你提供有用的信息。我們經常聽到的一種無回應陳述就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為什麼一個人會對某個問題做出如此回應?可能那個人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這已經給了我們線索,告訴了我們他的想法或正在擔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