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評論界對《塵世香盒》大多讚譽有加。兩年前曾撰文批判萊昂納德的路易斯·杜德克,這次將溢美之辭毫無保留地送給了他。羅伯特·韋弗(Robert Weaver)在《多倫多每日星報》上發表文章,稱萊昂納德“可能是加拿大目前最好的用英語寫作的青年詩人”。《加拿大牧師》雜誌專欄作家阿諾德·愛丁堡(Arnold Edinborough)對此表示讚同,撰文稱萊昂納德已經從歐文·萊頓手中接過王冠,成為了加拿大最重要的詩人。史蒂芬·斯科比(Stephen Scobie)在《加拿大百科全書》中提及,《塵世香盒》真正奠定了萊昂納德作為抒情詩人的地位。戴維·布羅米奇(DavidBromige)在刊發於《加拿大文學》的書評文章中指出,萊昂納德的“詩歌語言過於華麗”……不過他也認為,一旦萊昂納德能將情感從“詞藻的厚手套中”掙脫出來,就能寫出大部分同時代詩人難以企及的詩篇。總之,短短三個月,《塵世香盒》首版便銷售一空。
在這本成熟的詩集發行前後,萊昂納德各有一段不那麼成熟的經曆,可謂相映成趣。如果說詩集出版前的哈瓦那之旅算是一場冒險的話,出版過後的那番經曆就是一場如假包換的奇異冒險記——萊昂納德遇到了垮掉派小說家亞曆山大·托魯奇(Alexander Trocchi),參與了一次營救活動,還有了過量吸食鴉片的體驗。托魯奇是個有著意大利血統的高大蘇格蘭人,比萊昂納德年長9歲。上世紀50年代,他搬進巴黎的廉價旅館,在那裏創辦了文學雜誌《默林》(Merlin),刊發薩特和聶魯達的作品,撰寫色情小說,詮釋著“垮掉派遇見早期嬉皮士”的情境主義。他熱衷於毒品,將他對“白粉”的沉溺轉化成了達達主義者的行為藝術。萊昂納德曾在一首詩作中稱其為“公眾癮君子”。1956年,萊昂納德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就讀,同年,托魯奇也搬至紐約,在哈德遜河的一艘拖船上找到了一份工作。同萊昂納德一樣,托魯奇的夜晚最初也在格林威治村度過。但沒過多久,他就占據了字母城(Alphabet City)的一隅,創立了“安非他命大學”(Amphetamine University),容留眾多癮君子一起飄飄欲仙。“托魯奇和一幫朋友常用光怪陸離的顏色在浮木上繪畫,那些色彩非常鮮亮。在高強度致幻劑的作用下,他們的畫筆能將最細微的細節都染上迷幻味。”英國作家、1960年代的反文化先鋒巴裏·邁爾斯(Barry Miles)寫道:“由於那幅景象實在令人驚異,艾倫·金斯堡把著名作家諾曼·梅勒(Norman Mailer)也帶過去一塊體驗。”在下東區這樣一個破敗之地,他們的行為就像引爆了彩虹。托魯奇將這些藝術品命名為“futiques”,意為“未來的古董”。由此我們不難看出,萊昂納德為何會被托魯奇所吸引了。
1961年春,托魯奇因提供海洛因給一位16歲的少女而被捕。“他不是毒販,之所以做出如此荒謬、近乎不堪的事,是因為他愛慫恿人吸食海洛因,”邁爾斯解釋道,“但賣毒品給未成年人在紐約可是死罪。”擺在托魯奇麵前的極可能是電椅——至少也是一段漫無止境的牢獄之災。他選擇了逃亡。萊昂納德在加拿大邊界接應上了他,把他帶到了蒙特利爾。托魯奇才不會空著手過去。他帶去了一些鴉片,用萊昂納德家的爐子煮著吃。自己過完癮後,他將平底鍋遞給了萊昂納德。隨後,他們外出找地方就餐。顯然,他留給萊昂納德的鴉片未免太多了。他們穿過聖凱瑟琳大街時,萊昂納德突然癱倒在地。托魯奇將他從川流不息的路中央拖到路邊,陪著他坐下直至他蘇醒。萊昂納德醒來後,看上去似乎毫發無損。他盡了四天地主之誼後,不知是喬治·普林頓(George Plimpton)還是諾曼·梅勒,幫托魯奇辦好了假護照,使得他從蒙特利爾經水路回到了蘇格蘭。托魯奇在阿伯丁下船後,動身去了倫敦,在那裏,他以海洛因癮君子的身份進行了注冊,從此可以合法地獲得毒品。萊昂納德的第三本詩集《給希特勒的花》收錄了《公眾癮君子亞曆山大·托魯奇,為我們祈禱吧》(Alexander Trocchi,PublicJunkie,PriezPourNous)一詩,這首詩的主角便是他援救過的這位亡命之徒。誰會更純粹比你還單純?……我總是陷入報紙的昏迷中虛度著光陰……我放棄了在加拿大的殺戮計劃……你在城市的浴室裏工作更改著法則……你的純粹送我去上班我必須回歸性欲,以及顯微鏡
盡管《塵世香盒》佳詩疊現,備受好評,萊昂納德還是未能將加拿大總督文學獎收入囊中。據萊頓說,這讓萊昂納德很受傷。也許還會有很多事情不會朝著萊昂納德所期望的方向發展,但他成了加拿大詩歌界的寵兒卻已是不爭的事實。隨後,加拿大藝術委員會猶如突降的援兵般資助了他1000美元。1961年8月,萊昂納德帶著這筆錢回到希臘,繼續他的創作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