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黑瞳,黑色收腰長袍,真皮立領。袖口,衣襟布滿由漢字與奇異字符組成的花紋,層層疊加,繁複的令人眼花繚亂。金色的領口與袖口,露出雪白的內襯,高貴華麗。
孔法看看鏡中的自己,滿意的出了一口氣。
他是洛加教的金牌主教,年僅二十,卻已經掌握了教典中所有的儀式與頌歌。甚至連電腦糾錯係統,也無法在他吟頌號稱“挑戰人類音階花腔極限”的洛加教頂級頌歌---光暈交響曲時找出哪怕一絲錯誤。要知道,洛加教500年的曆史當中,熟練掌握這一最高頌歌的人,不超過三個。因此,孔法的金牌主教頭銜,當之無愧。
這就是洛加教的怪異之處。它不要求虔誠的信仰,沒有教齡的限製,隻要你掌握一定的洛加儀式以及頌歌,就可以考取從見習神仆到神權主教之間的一係列頭銜。的確,它不像一個宗教,更像一個花腔唱法俱樂部。要知道,即使成名已久的著名歌唱家,也不見得能完整的吟誦出幾個高階洛加頌歌。
說到底,在2100年,這是一個物質得到了極大滿足的時代,一個精神需求無比迫切的時代,一個極度商業化的時代。在風靡世界的洛加教中取得一個教銜,並不起獲得一個貴族稱號更簡單,也比貴族頭銜更有麵子。
而洛加集團的成功商業運作,更為這個俱樂部性質的技術化宗教贏得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洛加教不但吸收了大量有教銜的教員,更為高級教員贏取了大量的經濟利益。就連孔法這樣在傳統意義上本應超脫世俗的神權主教,也有個洛加集團宣傳部部長這樣一個虛銜。
在被芯片與鋼鐵包圍的年代,精神上的寄托似乎格外迫切。
孔法今天要做的,是為一個從主教授銜。在這種莊重而影響力巨大的場合,一個天才主教的出場無疑會是所有攝影攝像機的焦點。據說,這次授銜儀式的轉播費就已經達到了三億元的天文數字。
他最後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滿意的走到門前,準備離開臥室,前往大廳中的轉播現場。然後剛剛轉動了把手,卻有一個人猛然衝了進來,隨即砰的又關上了門。
來人臉色蒼白,大汗淋漓身體幾乎縮成一團,大口的喘息著。
“林力,你怎麼了?”孔法被嚇了一跳,這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我...”林力不停的翻著白眼,哆哆嗦嗦的在懷裏摸索著,最後摸出一袋白色的粉末。
孔法如遭雷擊!他的臉色頓時變的鐵青,一把揪住了林力的衣領,幾乎是咆哮道:“混蛋!你不是告訴我你已經戒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林力的身體不停顫抖,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想要戒...可我受不了了...”他用軟綿綿的雙手試圖掰開孔法的手,“孔法...最...最後一次,你放開我...”
“你做夢!”孔法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袋子,順勢揣進自己的褲袋裏,“你在這裏等我,哪也不許去,等我做完儀式,再跟我去戒毒所!”
說完他一把甩開林力的雙手,任他癱軟在地上,拉開門,又將門在外麵反鎖。正巧一個從教員從走廊的一頭急匆匆的跑來,對他急道:“孔部長,儀式馬上開始,董事長催促你快些。”
孔法指了指身後的門:“你幫我看住門裏的人,在我完成儀式回來之前,不許裏麵的人出來。”
那個教員連聲答應,孔法緊鎖著眉頭,戴上了黑色的天鵝絨手套,向前廳走去。
林力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曾經吸毒。但在被孔法送去強製戒毒之後,他告訴孔法他已經徹底與毒品絕緣。
這次孔法邀請他以嘉賓的身份來觀禮,誰知他竟然毒癮發作,又一頭撞進孔法的換衣間。
孔法的心很痛。他是孤兒,從小被洛加教上任的神權主教收養。從有記憶開始,除了讀書,吃飯,睡覺,其餘的時間幾乎都被複雜無比的宗教頌歌所占據。他的養父要將他培養成一個頌歌天才。他做到了,卻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朋友,除了林力。
他從未想到,在他走向名與利的顛峰時,最好的朋友卻以這種方式墮落入斯。
陰霾的表情在他的臉上表露無疑,直到他推開通往前庭的大門。
在厚重的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他仿佛從一個沉默的世界突然走進了光明與喧鬧的殿堂。無數的閃光燈瞬間將他映照的通體輝煌。擁擠的人群自覺的為他分開道路,無數的目光鎖定了他,全世界所有的轉播頻道將鏡頭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