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姓周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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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凡姓了個毫無個性的姓,後麵跟了個毫無個性的名,但他卻很有個性。26歲以前周平凡一直很平凡,為了使自己聽上去不平凡一點,他給自己改名不凡。變成周不凡之後的周平凡蓄起一頭長發,吃西瓜不吐籽,喝水不歇氣,刷牙不用牙膏,穿褲子不係腰帶,每天走兩個小時路上班,經常從二樓跳到一樓,除此之外,他還是如同茫茫大海裏的一粒小米,平凡得哪怕泡成了兩粒米也不會被比目魚多看一眼。

周平凡出生的小鄉村風景秀麗,竹林環抱中一個不大的村落,村頭的男人姓周,村尾的男人也姓周,但村長卻姓李。據說幾百年前這裏的族長便姓李,因此這個村子叫了幾百年的李家村。外地人到了這裏往往會以為來錯了地方,但這種情況比出門打醬油遇到電視台采訪的幾率還要小,外星人才來你們李家村呢。

從村頭到村尾貫穿一條用泥土鋪成的小路,兩旁散落著稀稀拉拉的人家和隨便林立的電線樁。路上的老母豬渾身滾滿稀泥和牛屎,吊著十幾個奶子帶著一幫性壓抑得嗷嗷待哺的小花豬招搖過市。偶爾還能見到連體的黃狗和拿著竹枝在後麵興奮的追趕它們的野小孩。下雨的天氣,小路成了漿糊,出門不僅不能穿鞋,連褲子都不能穿,隻能在齊腰的泥水裏半走半遊的趟過去。也有不弄髒衣服的辦法,不管是誰,隻要站在路旁喊一聲:傻娃!那個叫傻娃的壯年男子便從家中吭哧吭哧的衝出來,蹲在你麵前,讓你坐在他頭上,負你走過去。但這個辦法也有局限,女人們可不願意將那個熱乎乎的地方貼著傻娃的後頸,而且她們更不願意掏錢給傻娃買煙,於是多年以來,下雨天女人不出門便成了李家村的定例。

在李家村女人不能出門的年代,小村裏沒有電話沒有報紙沒有廣播更沒有網絡沒有豔照門。作為走在改革開放前沿的小商小販,周平凡家中有全村唯一一台14寸的黑白電視機。每逢夜幕降臨,全村人便自帶小凳涼椅聚集在周平凡家門口,等待蓮花爭霸或者白眉大俠的開播。這個時候不管周母是在喂豬還是喂孩子,都必須出來將用竹竿高高撐起來的鋁製天線旋轉到合適的角度,直到白玉川一臉瀟灑的說出那句“一個人越信任你,你殺他的機會就越大”的時候,人們才會感到滿意。夏天周母還要負責燃起破布團驅蚊,火太大會沒煙,太小就熄掉啦。冬天的時候人們裹著厚厚的棉衣擠成一團,還要讓周母在院子中間升起一堆火來,火勢要剛好,而且要注意隨時添柴。有一年夏天的夜晚,電視裏正放著上海灘,一陣風刮過,許文強和馮程程接吻的畫麵突然模糊,人們紛紛不滿的叫嚷起來。而當時周母正在一邊奶孩子一邊喂豬一邊做飯,她終於怒不可遏,抱著孩子甩著半邊奶子衝出來關掉電視,再甩著另一半奶子衝進屋內,放聲的哭了起來。

此後人們有好幾天沒來周家看電視,又過了幾天,人們又聚在了周家門口,先是一個兩個,然後大家都來了——不管是一個兩個還是大家一起來的時候,周母總會出來打開電視,客氣的請大家坐下,哪怕人們有時因為一段床戲進行到精彩部分突然被剪掉而發出抱怨,周母也再也沒有發過火。

周平凡出生那一天,正好洪水肆虐。村裏人卷著鋪蓋逃入山中,周父去外村借拖拉機遲遲未歸。那天晚上,電閃雷鳴,雨下如柱,村口的小河巨浪滔天。洪水蔓延進周家,周平凡的母親抱著屋簷下的木頭柱子往上爬,水漲一寸她就爬一寸,一直爬到青瓦的屋脊上,在一片汪洋之中,像青蛙產卵一樣生下周平凡來。

大水退去,人們搭著樓梯把奄奄一息的周母從房頂上弄下來,村裏的婦女無私的奉獻出乳汁喂養周平凡。繈褓中的周平凡毫無顧忌的當眾品呷各色**,歡暢得一塌糊塗。過了三天,周父才開著拖拉機出現在村口。據他自己說,這是他走了兩天兩夜才借到的,然後又花了一天把它開回來。周母把兒子抱到他麵前請他起名,周父故作深沉的捋捋胡子,說,進,固然需要勇氣。退,更需要智慧用心。取舍之間,彰顯智慧。越平凡越不凡,我看,就叫利郎……哦,不,平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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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凡生在屋頂,從小就有嚴重的恐高症。連人家抱起他都會讓他嚇得屁滾淚流。除了被萬千婦人寵愛那一刻,一歲之前周平凡沒有停止過哭泣。在清晨,在深夜,在炎炎夏日與冷冽寒冬,甚至連吃奶的時候他都不忘抬起頭來哭兩嗓子。周奶奶急得到處找郎中,小腳都跑大了一圈,周爸爸急得像母雞一樣打轉,周媽媽急得母雞湯都喝不下,肚子比懷孕時小了整整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