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兩人的約會似乎進展得還算順利。至少淩落川還坐在那裏,鍾可欣也笑得挺開心的,不是嗎?
依雪純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不過很快,她就輕鬆不起來了。
隻見,一個服務員捧著一碟菜在淩落川那桌放下,然後又來了一個服務員,又把一碟菜放下……
服務員上菜,這本該沒什麼,但上了一碟又一碟,把一張四人份的桌子堆滿了,還在繼續上,那就太不正常了!
淩落川他們到底點了多少菜啊?
依雪純瞪大眼睛,盯著那些把桌子堆得連條縫也看不見的菜肴,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麼多菜,他是打算和鍾可欣吃到明天早上嗎?淩落川這個家夥,他到底在想什麼?
淩落川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就是打算利用這一桌子菜,把麵前的女生嚇跑。
想起此行的目的,淩落川很快便忘記了剛才的尷尬。拿起叉子,他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菜,不住地咽著唾沫,作垂涎欲滴狀:“這些菜看起來真好吃。”
鍾可欣笑眯眯地看著他,朗聲招呼道:“那就趕緊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淩落川迫不及待地叉起一隻剝好殼的蝦子放進嘴巴裏,還沒咽下,又把叉子伸向麵前的豬頸肉,剛把肉放進嘴巴,又叉起一塊雞肉……那凶猛的動作,像是恨不得一口氣把桌上的食物都掃進嘴巴裏,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很快,他的麵前就堆起了一疊空碟子,對麵的人卻毫無動靜。
肯定是被他驚人的食量嚇壞了。
淩落川得意地想著,一抬頭,卻發現鍾可欣正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臉上絲毫沒有被嚇到的跡象。
怎麼會這樣?按理說,任何一個女生看到約會對象吃東西吃成這副樣子,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呀!
淩落川心裏困惑,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鍾可欣見此,關心地問:“怎麼不吃了?”
“啊?”淩落川想事情想得正入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哦……沒有,剛才吃得太急,噎著了,嗬嗬!”
“慢點吃,不用急的。”鍾可欣端起盛果汁的玻璃罐子,細心地往他的杯子裏添了一些,“見你吃得這麼香,我真高興。”
“謝謝。”淩落川扯出一抹笑容,勉強地應了聲,心裏卻鬱悶得不得了。
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難道是他的表現還不夠凶猛?
想到這,他心裏一橫,索性拋下手中的叉子,粗魯地用手抓起桌上的炭燒蟹就啃。手上的蟹還沒吃完,他又用另一隻手抓別的菜,還專往鍾可欣麵前的菜抓。他吃得又快又急,不一會兒,嘴巴便塞得滿滿的。他的嘴角沾滿了醬油、菜汁,麵前的桌子也散落了不少菜,說不上的粗俗、猥瑣。
周邊不少客人朝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淩落川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旁若無人地繼續吃著,心裏卻無比得意——
哼!他就不信鍾可欣這回還能保持淡定!
他邊想,邊悄悄地抬頭打量麵前的人的表情,果然發現她臉上的笑容盡失,柳眉微微蹙起,正神色複雜地凝望著自己。
哈!成功了!
淩落川在心裏歡呼一聲,這才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一旁的餐巾紙仔細地把嘴巴和手上的油漬擦幹淨。老實說,他早就吃飽了,剛才硬撐著往嘴巴裏塞東西,隻是為了擺出一副凶猛的吃相嚇唬鍾可欣。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不用再裝下去了。
鍾可欣見他放下餐巾紙,也沒有下一步的進食動作,於是關心地問:“你不吃了麼?”
“我吃飽了。”
“你以前的日子一定過得很苦吧?”
“嗯?”淩落川困惑地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吃飽了和以前的日子過得苦不苦有什麼關係。
鍾可欣見他一臉不解,解釋道:“你剛才像是很久沒有吃飯的樣子。”
他表現得有這麼可憐嗎?
淩落川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珠子一轉,他索性半真半假地胡謅道:“對,我家很窮,我是孤兒。雖然我一直有給雜誌寫稿,但稿費很少,現在的物價又高,我常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淩落川確實是孤兒,但生活並沒他說的那麼糟糕。他雖然不是什麼名作家,但在雜誌界也算小有名氣,稿費也不低,每月有將近五千元。一年下來,扣去學費和生活費,還是小有積蓄的。剛才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想嚇唬麵前的小女生。在這個金錢至上的現實社會,他不相信會有女生喜歡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而且,還是一個吃相極其難看的窮光蛋。
然而,鍾可欣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你真可憐,以後我每天都請你吃飯好不好?”她的語氣真誠,神態認真,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可是,這怎麼可能?剛才他的吃相那麼難看,連他自己也覺得惡心,她怎麼可能會毫不在意?
淩落川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唯恐她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心”地提醒道:“我每餐都要吃很多東西的,而且吃相很難看,你不介意嗎?”
鍾可欣搖頭,笑眯眯地說:“才不會呢!我反倒覺得你很坦率、很可愛!能夠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朋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按照他心中劇本的發展,她應該會被他驚人的吃相和猥瑣的行為嚇得退避三舍,而他可以順利地向依雪純交差,生活也順理成章地回歸平靜。可是,現在她居然要和他做朋友!事情的發展怎麼和他當初想的完全背道而馳了呢?
淩落川徹底傻眼了。
同時傻眼的,還有坐在菜館角落裏的依雪純。
她從不知道淩落川的吃相會如此恐怖,畢竟上次她和他去聯誼會,他用餐時的表現還是挺正常的,不是嗎?怎麼這次就變成這樣了呢?難道……他是故意的?
依雪純光看到淩落川的惡作劇,卻沒有聽到他和鍾可欣的對話,以為這次的相親又以失敗告終,心裏自然又急又氣。畢竟換作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接受一個吃相如此恐怖的男朋友。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衝上去教訓當事人一頓,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略帶慵懶的男聲——
“你在跟蹤淩落川?”
“不是跟蹤,是監視!”依雪純反射性地回答,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抬頭,意外地對上了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咦,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這裏,自然是為了吃飯呀!”喬牧飛朝她魅惑一笑,動作自然地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你不介意和我拚桌吧?”
依雪純擺了擺手,無所謂地說:“不會,你隨意。”
喬牧飛點點頭,招來服務員,給自己點了一份泰式炒麵和酸辣蝦湯。見依雪純的麵前隻放著一杯果汁,順帶幫她要了一份菜館的招牌炒飯。
忙完這些,他順著她的目光,視線再度落在窗邊那對男女身上:“淩落川背著你,和別的女生約會?”
依雪純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說:“不是啦!這個女生是我托朋友給淩落川介紹的,不過依目前的情形來看,估計沒戲了。”
聞言,喬牧飛詫異地睜大眼睛,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給自己的男朋友介紹女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淩落川隻是普通的朋友。其實,我給他介紹女朋友是因為……”說到這,依雪純的話語一頓,猶豫地看著身旁一臉困惑的男生,不知道該不該把淩落川的事情告訴他,畢竟這事關當事人的隱私。
喬牧飛看出她的顧慮,循循善誘道:“我和落川是多年的好友,雖然現在他對我有些誤會,但在我的心裏,他始終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他遇到什麼困難,我非常樂意幫忙。”
依雪純想起淩落川和喬牧飛在學校裏相遇的畫麵,就兩人的談話內容來看,確實像是認識了很久。雖然淩落川跟她說過要離喬牧飛遠一點,不過她怎麼看,也不覺得喬牧飛是壞人。告訴他,應該沒問題吧?再說,喬牧飛可是當紅的作家,創作經驗豐富,說不定真能幫上忙。
想到這,她不再遲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麵前的人。
喬牧飛聽得啼笑皆非,不住地搖頭:“你這樣做沒用的,淩落川不會喜歡上那些女生的。”
依雪純眨了眨眼,不解地問:“為什麼?”
“你一定不知道淩落川和丁優瑩的故事吧?”
“丁優瑩?”
“她是淩落川的前女友。”
那抹曾在社團活動大樓的走廊上出現過的倩影再次在依雪純的腦海中浮現,淩落川雖然有跟她提過那個女生曾背叛過他,但具體的細節卻沒有告訴她。喬牧飛這話,輕易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
想起那段布滿傷害和仇恨的往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慢慢地變得深邃起來。不過很快,喬牧飛便想起麵前的依雪純,斂起眼底的細微情緒,他沉默了片刻,避重就輕地開口:“事情得從一年前說起,那時的淩落川還沒搬到現在的出租屋,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鄉下的奶奶家。丁優瑩和他是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自小便好,長大後理所當然地發展成情侶。可惜好景不長,兩人交往的第三個月,丁優瑩被查出患有尿毒症,急需換腎。這種病醫治起來十分費時費力,而且費用昂貴。丁家本不富裕,根本支撐不起丁優瑩的醫療費。淩落川早年被母親拋棄,父親又早逝,家裏隻有一個奶奶,家境自然也是不富裕的。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男生出現了。那個男生家裏很有錢,他表示願意讚助丁優瑩的醫療費,並送她到國外的權威機構做手術,但淩落川必須要用某件最重要的東西作為交換。淩落川雖然不舍得那件東西,但為了救丁優瑩,最後還是答應了男生的要求。完成交易後,淩落川正打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丁優瑩,卻發現丁優瑩在金錢的誘惑下,早已背叛自己,選擇了和那個男生在一起。”說到這,喬牧飛頓了頓,端起麵前的果汁喝了一口,才再度開口,“為了愛情,淩落川放棄了當時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得到的卻是愛人的背叛。經受了這樣的沉重打擊,你覺得他還會輕易愛上另一個女生嗎?”
原來淩落川受過的傷害遠比她知道的深,難怪優秀如鍾可欣也無法打動他。
依雪純很是心疼他的遭遇,對於他的現狀卻又無可奈何,情急之下,隻得把希望放到喬牧飛身上:“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很想幫他!他在寫作方麵這麼有天賦,就這麼放棄的話,太可惜了。”
一抹狡黠的神色飛快地掠過喬牧飛的眼底,他說了這麼多,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不動聲色地低下頭,他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過了將近一分鍾才說:“我家裏有一套關於寫作技巧的書,是文學界某個十分知名的老作家早年所編,現在市麵上早已絕跡。我相信落川看後,肯定受益匪淺。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拿給你。”
依雪純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她的眼睛一亮,歡喜地問:“真的可以嗎?你真的願意把這麼珍貴的書籍借給我們?”
“能夠幫到落川,我也很高興。”
“謝謝你,落川能夠認識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我這周六、日都有空,你呢?”
“那就這周六上午11點,我在升夏廣場的正門等你。”
喬牧飛的出現讓依雪純多了一份希望,卻並沒讓她忘記當下的任務。等淩落川和鍾可欣用完餐後,她也匆匆結了賬,尾隨著兩人從菜館出來。淩落川沒有送鍾可欣,兩人在菜館門口道別後,便各自回家了。
依雪純本就對他在菜館裏的丟臉行為十分不滿,現下更生氣了,一個箭步衝上前,把他攔在路中間:“淩落川,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怎麼了我?”淩落川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你讓我相親,我不是來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依雪純差點沒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氣死,“我可沒讓你點一桌子的菜,還讓人家女孩子請客!更沒讓你狼吞虎咽,活像一萬年沒吃過東西!”
“我不喜歡她。”
“鍾可欣要美貌有美貌,要內涵有內涵,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愛情這種東西要看感覺,和外在條件無關。”
“我看你是雞蛋裏挑骨頭!”
淩落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要求的我都照辦了,你記得遵守約定,以後別再給我找亂子了。”
依雪純氣得不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看來,用約會來刺激淩落川的靈感這個法子是行不通的了,這下隻能指望喬牧飛了!
淩落川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猶豫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喚道:“依雪純!”
依雪純沒好氣地回頭,“幹嘛?”
“這周六你有空嗎?”
依雪純想起和喬牧飛的約定,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我中午約了朋友。”
“那下午呢?”
“你想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依雪純竟覺得淩落川的雙頰微微地紅了一下。
他遲疑了半秒,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視線,故作鎮定地說:“我……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看著他這副表情,依雪純不禁有些好奇:“什麼地方?”
“到時你就知道了。”
“好吧!”
得到她的應允,淩落川似乎很高興,他的臉上雖然還是那副故作正經的表情,但微擰的濃眉明顯舒展了開來,語氣也帶著一抹掩飾不住的輕快:“那我周六下午1點在家裏等你,你記得要來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