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過後,大明府的寒氣一天比一天重了起來。
從家家戶戶屋簷下那一長溜的,晶瑩剔透的,手臂粗細的,如刀劍一般鋒利的冰棱,可以看出今年又將是一個難熬的寒冬了。
但一大清早,在靠山王府內一處偏僻小院裏就傳來了讀書的聲音。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聽聲音就知道,楊文又在為科考努力準備了。
楊文,一個眉清目秀,身體單薄,年紀越在十五六歲之間的少年。但他一翻開書,剛讀了兩句,心中卻想起了去世的母親。
楊文的母親本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更是文采不凡。
但由於兩家地位懸殊,嫁入王府之後,依然隻能做妾,而楊文作為一名小妾生出的兒子,根本沒有地位可言。
由於楊文身體單薄,擺在他們麵前唯一的出路,就隻有通過科舉考出去了。
為了能給母親掙得一個名分,楊文一直在努力著。
“現在,自己是秀才,再考舉人,後中進士,金榜題名,加封三代……朝廷就會下旨,冊封母親為夫人。那樣的話,母親的墳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遷進楊家祖墳了,靈位也能在祠堂中供奉了。”
其實,在楊文的心中很清楚,若是自己能考中進士,不僅可以出人頭地,為母親掙得一個名份,還可以外出做官的,最重要的是他可順理成章地脫離王府,去打造一片屬於自己的世界。
“若是我中了進士,朝廷就會加封我母親為夫人。到時候,不知道那位趙夫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
楊文喃喃念了兩句“趙夫人,趙夫人……”眼神裏麵閃爍出了恨意。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年王府的中秋賞月宴會上,隻因父親與客人呤詩時,母親隨口附和了一句,就遭到趙夫人的當眾訓斥,“舉止輕佻,不守婦道。”
母親也因此,氣得血脈鬱積,而後又吐血傷身,不久就去世了,那一年自己才七歲。
……
感覺到自己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楊文合上經義策論,翻開了另外一本書。
這本書封皮很新,但是紙張很舊,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少有人看的老書。
當然,這本書也不是讀書人常看的科考經義,禮法,策論之類,而是楊文用來換換腦子的雜記,一本荒誕不羈的神怪筆記。
世人常說,讀書人不讀怪,力,亂,神之書。
但楊文卻認為,讀書人隻談民生朝政,仁義禮法,神鬼之事完全拋開,似乎也不是完全對的。
如果說神佛隻是人的心中念頭所化,但人又從何處來,又將何處去?
……
正在沉思之際,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聲音很大,似乎是用腳在踢。
楊文眉頭一皺,起身打開了門。
“喂,楊文,怎麼叫了這麼久你都不開門,非要我用踢麼!”
一聽聲音,楊文就知道,來人是自己二姐的貼身婢女小鶯。
他這二姐與自己同父異母,乃是靠山王的平妻方夫人所生。
方夫人娘家是商賈出身,本身也捐了官,有錢有身份,在王府之中的地位雖然不及正妻趙夫人,卻也能說得上話。
更何況,大家都知道趙夫人對楊文很待見,而他每個月的月例錢也是最少的。所以,小鶯根本沒拿他這個少爺當回事了。
“你有什麼事麼?”楊文開門之後,依舊回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書,也不看這個婢女。
小鶯看了看屋子裏麵燃燒的木炭,因為質量不好,有一股味道,還煙熏眼睛,不由鄙夷地翹了翹嘴。
“昨天,小姐與和碩公主彈琴對詩,公主吟了一句詩,結果沒了下句,小姐叫我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