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1 / 1)

歐陽秀才左臂背在身後,右手端著根含在口中的銅嘴銅鍋棗木杆煙袋,兩腮凹陷,美滋滋地悠長吮吸,煙袋鍋裏發出一陣嗞嗞地響聲後,一縷細長的灰白色煙霧從他另一邊的嘴角中優雅地噴出。英俊的臉龐始終掛著得意的笑,來回踱步在院內整齊鋪就的青磚地上,欣賞著這座剛剛落就,目前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四合院。

歐陽家的香醋是蟠州家喻戶曉的,生意好自然盈利不菲。可前些年一家三口卻一直住在醋坊後院的三間低矮瓦房裏,不管秀才怎樣跟爹娘提及建座像模像樣的新宅,都沒能如願。

三年前的深秋爹病逝,去年春末娘也得病離世。兩個月後秀才就在作坊東北裏許,已有多位秀才建有房宅的書香寶地置了塊宅基地。而後盤算爹娘留下的銀兩,畫了數張草圖,請教工匠後定下宅院圖樣。去年夏末動土,今年開春竣工。

這座四合院上房五間,東西廂房各六間,大門開在四間倒房的東南角,寓意紫氣東來。各房前均有合抱粗紫紅木柱支撐的四尺寬走廊,木柱底均為單層大理石雕刻的須彌座,柱梁均雕花刻圖,吊簷鏤空雕刻著花鳥魚蟲。

此地居家的四合院落均不帶走廊,可這秀才生性怪異,偏就要造出個與眾不同來。原來這秀才有一個癖好,專愛聽下雨時的雨聲,欣賞雨天的雨景。自己尋摸著,建有了這樣走廊,雨天時在走廊擺上一小茶桌,坐在那裏喝著茶水,抽著旱煙,聽著雨聲,欣賞著雨景,豈不妙哉妙妙哉!

房宅的用料同樣講究,上等青色黛瓦及各種上等建料自不必說,連那牆縫也是用糯米汁、麻刀、石灰、豬血等調和粘就的。

之前用此方法砌牆的也隻有城西的張百萬家。有人就和秀才說沒必要,秀才卻堅持說房宅要住幾代人,留給子孫後代的家宅不可馬虎。

但要說起這處宅院,卻要特別說起上房和東廂房的拐角處建的地下暗室。

暗室一間屋大小,高達九尺。地麵和牆壁均由青磚砌成,頂為青石砌成拱形,上覆三尺厚的泥土。出口隱蔽在上房最東頭的耳房,木梯出入地下室,僅容一人上下。平常出口處用塊木板蓋著,遇戰亂在木板上鋪上青磚,便與屋內各處地麵相平了。

這樣的暗室在秀才建造之前此處更是沒有人家建起的。

其它各處均於此地的四合院無甚大異。

兩扇各鑲一對銅製獅頭門鈸的朱紅漆大門,雕刻著秀才書寫的“忠厚傳家久,讀書繼世長”對聯。門楣上方正中的匾額上陰刻秀才書寫的“歐陽秀才府”徑尺楷字,四麵青磚雕刻仙鶴花卉。大門兩側支撐門框、門檻和門扇的抱鼓石上,雕刻著雌雄雙獅拌幼獅的獅滾繡球圖,寓意為“子嗣昌盛”。

秀才十四歲時娶有一妻,三年過後未給歐陽家生下一男半女,秀才爹娘便認定兒媳婦是隻不下蛋的母雞。初秋的一日喊過秀才夫婦,說出要給秀才納妾之事。媳婦嘴裏不說可心裏憋氣,暗自尋思,嫁到這個家年餘沒有懷胎就遭公婆白眼,而今秀才真要是納妾生了子,她在這個家就再無抬頭之日。

恰在那幾日媳婦身上來紅做不了床第之事,晚上睡在床上就在秀才麵前惙怛傷悴地哭泣。依然是不停地埋怨:你秀才撒的都是癟種,怎就能怪我這塊肥土地?有兩次還抓住秀才褲襠裏的那根東西恐嚇,這東西隻能是老娘我一人的,什麼女人都別想得了去。你要敢納小妾,我就敢割下這雞雞。

新婚之夜就對她百依百順的秀才不免心悸,就說:我也不願意納妾,可爹娘做主我又有什麼法子?

媳婦暗想這事也確實怪不得秀才的,思謀了兩日偷偷找到公婆相托的媒婆,哭著說出不要給秀才說媒納妾的話意,給了媒婆幾兩銀子。媒婆本是依靠說媒掙錢謀生的,不用跑腿費神得了銀子自然樂意。過了幾日媳婦身上幹淨,晚飯後回屋上床後便脫了個精光,再就瞪著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看書的秀才,沒好氣地嚷了兩個字:“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