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奴默默打掃著這個陰暗的密室,眼睛不時瞥向蜷縮在角落裏,渾身正在發抖的消瘦男子,男子身子瘦骨嶙峋,尤為臉頰最是明顯,本是清麗的眉眼,此刻,卻顯得憔悴的難看。
鬼奴每日看著這張與那個人相同的臉,心裏,總覺得,很怪異,總覺得,段雲霄與那個人是一個人,而那個人這麼約束折磨段雲霄,就感覺,那始終是在約束折磨自己一般。
鬼奴幽幽一歎,繼續幹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突然,感覺到身後,那個熟悉的氣息,鬼奴有一刹那間的詫異,盡管如此,他還是莫不做聲,動作毫不停滯地打掃著,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從遠到近,緩緩走來的那個人,隨著那人的來到,連珠燈也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那人的臉,也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眉目似畫,秀麗無雙,不正是幽水北郡的主人——段雲容。
“你先出去吧。”段雲容淡淡地說著。
鬼奴默默地瞧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段雲霄,輕點了點頭,就在剛剛,段雲霄又是失心瘋發作,拿自己的身體去撞牆,還要咬他,好不容易,把他控製住,現在,發作過後的段雲霄,虛弱得不成樣子……他腳步平常,走了出去。
段雲容瞥了眼瑟瑟發抖著的段雲霄,心中莫明地湧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來,她半跪著蹲下,手指溫柔地描繪著段雲霄的眉眼,一筆一劃,動作溫柔到了及至,“雲霄,你聽得到麼?”
感覺指下的人,輕微一顫,段雲容半垂了下眼簾,“我知道你聽得到,也看得到我……”
段雲霄仍舊雙目無神地看著眼前的地麵,身體輕微的顫抖著,帶動著鎖鏈,也一起晃動,發出稀碎的聲音,茫然,且無助的眼神,讓人心疼。
段雲容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淡淡的邪意,或許,她真的該再狠毒一些,這樣,也不會有今天的段雲霄與段雲心兩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又是半年過去了,你還好麼?病,怎麼樣了?鬼奴這奴才,你還滿意麼?”段雲容的聲音格外的溫柔動聽,仿佛是情人呢喃的話語,又仿佛是午後那潺潺的水流,“瞧瞧你,現在瘦的,不成樣子啊,雲霄,你知道麼,我看了,是好心痛的。”說著,段雲容捂著自己的心口,可是,那表情,實在不像是心痛的樣子,相反,倒有些幸災樂禍。
忽然,一滴液體自那清瘦的臉頰滑落下來,掉在了幹燥的地麵上。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快崩潰掉了……你知道麼……”段雲霄緊咬著下唇,口齒略微有些不清晰地吐出斷斷續續的句子來,不僅如此,還混合著血腥的味道,“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對於段雲霄來說,段雲容猶如是他的噩夢,十四年的噩夢,從困在這個地方起,他便一直畏懼那抹紫影,段雲霄無法形容那感情,他恨段雲容,他恨她,但是,同時,又愛她,她是他的姐姐,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她是他最親密的人,可是,他萬萬也想不到,害他在這樣一個昏暗的房間中,呆上不可記數的歲月的人,正是自己最親密的人。
“再等一些時間,就快好了,我們就快解脫了,到時候,雲霄,有我在你的身邊,不管,你是不是瘋的,我都會陪伴著你,而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可以見到別人的。”
“你到底要做什麼?!”段雲霄朝她嘶聲吼著,雙目瞪圓,很奇怪,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淺笑如斯的段雲容,他竟然生出一種照鏡子的錯覺。
“我想要做什麼?”段雲容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起來,“我想要大理,還有這天下!”
段雲霄愣住了,怔怔地看著滿眼瘋狂的段雲容,喃聲道:“你瘋了……”
她緊緊拽住他的衣領,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隻要你願意,大理國,還有這天下,將來都會是你的!等我坐上王位,這天下的一切就統統都在我們的掌心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沉重的鎖鏈被扯得嘩嘩作響,“姐!我不要天下,我隻要你,隻要你啊……”
“可是,我要的,卻不是你。”段雲容冷笑著,鬆開了自己的手,任由段雲霄的身體趺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