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從軟床上坐起,入眼的是芙蓉暖帳,煙羅錦床,還有幾枝雪梨插在細長的頸瓶中,舒展生姿,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梨花香,難道,我沒有死?
不可能,明月桑的奪舍已經啟動了,他生來就具有靈力,他的母妃是一個沒落神族的後裔,在我臨死時,他花盡了一身的靈力換得了我的轉世……不,是奪舍,意為,奪去別人靈魂的居所,奪舍者,會繼承原來那人的所有的記憶,甚至是感情……
並且,一生受盡夢魘的折磨!不得善終。
而明月桑也因為靈力耗盡而陷入了永遠的沉睡中,難道說,我現在是在另一人的身體中,我的手撫摩上臉頰,沒有任何傷口與疤痕,連小腹的劍口也沒有,等等,我忙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女童?我奪舍了一個女孩?我慢慢走到銀鏡麵前,那是一具大約七、八歲左右的身體,眉眼清秀,柔和中帶著英氣,我有些分不清男女,隻憑衣著看,應該是個女孩。
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看,段雲錦,是這個女孩的名子,這裏是南詔大理國,而段雲錦是大理王的第三位公主……
突然,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我揚眉一看,是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青衫宮女,容貌秀麗,我閉眼回想,她是段雲錦的貼身宮女,叫問心,她年紀雖小,做事卻是頗有分寸。
我上下打量她,問心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公主,您可算醒了。”
我微微清咳,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也沒多久,自從您午時在禦花園暈倒到現在,足有三個時辰了,禦醫來診治過了,隻是輕微的中暑,並無大礙,婢子特意為您熬了些酸梅湯,擱在外屋了,”問心拾起臉盆,擱在了架子上,“王上說,等您醒了,就去問個安,再讓禦醫診診。”
我‘哦’了聲,點點頭,已經過了三個時辰了,不知道,我與明月桑的身體如何了?是被水狼丟到山裏喂了狼,還是被明風清簡單入殮?
問心重新為我打了水,沾了濕帕洗顏,盛了碗冰鎮酸梅湯後,才為我打理儀容,隨她去見了段雲錦的父王與母妃。
“見過父王、母妃。”我直視坐在龍榻上的俊美男子,暗玄色錦袍,是段君瑞?我怎麼沒想到呢,大理國君段君瑞,他曾經來過中原帝都求親,與大理國聯姻的是明風清與明月桑的妹妹,明家三公主。
我的目光又定向了斜倚在側的秀媚女子,中原明家有三人,長皇子明風清,二皇子明月桑,三皇女明花錦;八年前,明花錦嫁入前來求親的大理太子段君瑞,並生下一對孿生龍鳳胎,皇女取名為雲錦,皇子取名為雲霄,自此後,中原明氏王朝與大理段氏結下了百年之好,兩國為聯姻之國。
而這個秀媚的女人,正是明花錦,八年前,我們雖不熟識,卻也有過幾麵之緣,那時,她才十八歲,見她那時,我才十六歲。不過,段君瑞,我與他隻有一麵之緣,在宮宴上,我在明月桑的身邊,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大理太子——段君瑞。
八年了,明花錦成熟了不少,眉眼見更具媚態,而段君瑞則較之八年前,更加俊朗剛毅。
“平身吧,雲錦,感覺如何了?過來,讓父王瞧瞧。”段君瑞虛抬起手,我淡淡一笑,“讓……父王掛心了,雲錦很好。”說著,我走了過去,段君瑞摸了摸我的雲鬢,目光帶著寵愛,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畢竟是有些不習慣,段君瑞垂眸道:“雲錦,你與雲辭的雙劍合壁練得如何了?”
雙劍合壁?雲辭?我閉上眼睛,這才想起來,段雲辭就是段君瑞的第二個兒子,而段雲辭與段雲錦雙劍合壁,連王宮近衛都未必是他們倆的對手。
“回父王的話,一切都還好。”
此時,一名小太監匆匆進來,在明花錦耳邊低聲細語,明花錦的臉色微變,段君瑞見狀蹙起劍眉,“怎麼了?明妃。”
明花錦歎道,“中原帝都出事了。”
我目光一閃,段君瑞凝眉道:“出了什麼事了?”明花錦突然下跪,“王上,請王上恩準臣妾回中原帝都,臣妾的二皇兄起兵謀反,已被大皇兄誅殺。”段君瑞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月桑兄已經……”
“是。”明花錦愁容滿麵,段君瑞斷然搖頭道:“現在,中原已亂,明妃你若貿然前去,實為不妥,對了,明月桑的義妹明雪容呢?她如何了?”聽到自己的名字,我的心一顫,明花錦目光一凝,垂眸道:“聽來報的人說,明雪容被明風清的心腹水狼殺死了。”
段君瑞目光微閃,淡淡道:“是麼。”
看來,我們的死,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了,明風清應該即將登位了吧?
我看向窗外的剪影,微微搖曳,紛飛的梨花花瓣翻進窗口,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