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副,到了。”一輛福特汽車副駕駛座位下來一位軍裝男人打開後車廂的車門說。坐在車廂後排閉眼小憩的人睜開雙眸,身著軍裝頭戴青天白日徽軍帽,雙手套著雪白的手套的女人帶著清朗悅耳的嗓音開口說:“到了?真快啊!”軍裝女人下車後便看到軍營門口站著的幾名軍官,隻見他們快步上前行軍禮握手後寒暄到:“沈主任可是來了,師座可是等得久了。”沈姓女軍人當做沒看到麵前男人眼中的蔑視與齷齪,她收回手淡淡地說:“既然如此,煩請高營長帶路。”要說這沈姓女軍官來頭可不小,她姓沈名陸,出生於1912年,1926年入讀黃埔軍校為六期生,1930年從德國軍事大學學成歸國。在國軍內部沈陸這名在一線作戰的女軍官除了直屬上司以及個別高層知道外可謂是名聲不顯,其他的人知道她則是因為她的丈夫是中校團長。她的丈夫係黃埔五期生,也被保送至德國留學,夫婦二人都是蔣中正得意門生。很多人都認為沈陸能步步高升是沾了丈夫的光,或者是走了捷徑才能在二十三歲之齡升任少校營長,二十五歲晉中校副團長,並被委派到相對平靜的上海任職。“師座,第十九軍第八十師軍需處副主任沈陸前來報到。”辦公室內沈陸行了一個軍禮。“沈中校,坐啊。”寬大的辦公桌後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到沈陸後點頭示意,他揮手示意沈陸坐下。中年禿頂又肥碩的師長謝新集對新到來的軍需副主任保持警惕,但是看到沈陸後又放鬆下來,這不得不說沈陸的一張臉極具欺騙性。若不是她的下屬們在戰場上看到也不會相信,平日裏一個嬌媚可人的女人在戰場上凶狠如夜叉,遠程攻擊幾乎百發百中,近身攻擊如砍瓜切菜般驚悚的身手。“歡迎沈中校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謝師長熱情的開口。“師座如果不棄,可以叫我輕閑。”沈陸低下頭溫柔一笑。謝師長笑眯了眼,他起身湊近沈陸坐在她身邊的藤椅上,沈陸心裏直罵娘但麵上依舊保持著溫柔可人的微笑並為他倒了一杯碧螺春。謝師長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茶香說:“輕閑啊!你不錯,有前途。”“謝師座誇獎,屬下愧不敢當。”沈陸低下頭保持著溫柔恭順的笑容,但心裏直問候對方的母係長輩。謝師長鼻中輕哼道:“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你就放下心享受,一個女人家家的跑到那窮鄉僻壤去剿匪,不是暴殄天物不是?這兒比鄰南京,離上海也近,有空就去買衣服、看電影,革命不適合女人。”“師座說的是,江西那塊地兒還真沒什麼可看的,除了山就是樹,連海都看不到,更何況上海和南京的繁華與摩登。”沈陸一邊虛以委蛇一邊在想日後的工作。謝師長咧著笑臉連連點頭說:“是這麼說,輕閑你長得這麼漂亮,南京方麵調你來這兒是來對了。”“屬下也感激南京方麵的體諒,畢竟幼子尚在繈褓,屬下在前線亦是心神不寧。”沈陸斟酌著開口回答。謝師長滿意的說:“這樣啊……你先去外麵辦公室找小林帶你熟悉環境。”“是,師座。”沈陸收斂笑容起身敬禮並離開辦公室。師部軍需處的三個科長窩在一起討論新的上韓立肥頭大耳,他叼著煙吊兒郎當地說:“副主任升主任,我還以為是咱們三人中的一個頂上去,沒想到上頭調來一個新的。”“你的消息過時了,我收到最新消息,新來的副主任是個年輕的女人,還是中校。”阮忠林笑嘻嘻的開口。“年輕女中校?”張一鳴油頭粉麵,他掏出手絹揮散韓立吹出的煙圈輕蔑的說:“該不會是因為床上功夫好才當上的吧?”三人哈哈笑出聲來,笑聲歇後阮林忠斜靠在被子上懶懶的開口說:“床上功夫好是本事,我們也得恭敬地稱呼‘副主任’。”“你們說,那娘們在床上怎麼個伺候法?能伺候個中校副主任來?”韓立問。“要不你去問問,指不定你那妹妹把師長伺候的爽快了,你升官發財就指日可待了。”阮忠林搭著韓立的肩很猥瑣地建議。韓立不耐煩地推開肩上的手沒好氣地說:“我能做到連長也是我自己有本事,我妹妹就算不是師長的姨太太,我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你就吹吧!若是你妹妹不得寵,沒高師長兜著,就你這膽子還當兵?”阮忠林躺在被子上越加疲懶。沈陸並沒有急於插手軍需處的事情,而是去檔案室調出近年的檔案仔細揣摩,看了許久沈陸暗歎這賬麵做的實在是工整。但也是因為賬麵太工整所以沈陸才知道這裏邊的水有多深,黨/國內部的一些官僚的嘴臉她還能不明白?這麼個油水豐厚的地方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這些年的賬麵出入記錄工整完善,每一件物資都用在該用的地方,這話說出來誰信?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因為沈陸出了看檔案盒賬冊外沒做別的事情,幾人湊在一起研究時韓立最先沉不住嘲笑“主任,那娘兒們還以為自己多聰明,每天都在看賬冊,我就不信她能看出什麼來!”佘峰吸了一口煙才說:“個把月也讓我調查的差不多了,那娘兒們的丈夫是咱們十九軍358團的楚雲飛,黃埔五期還留過德國,總司令很欣賞。”“嘶——那不就是一家人?”張一鳴用手絹掩住吃驚而張開的嘴。佘峰嘲諷的看了張一鳴說:“一家人?那娘兒們是十八軍的人。”“十八軍?不就是土木係?”阮忠林依舊吊兒郎當的開口說:“她怎麼勾搭上的?聽說那十八軍的軍長就是個矬子。”佘峰瞪了一眼阮林忠說:“閉嘴!是不是矬子都不是你能評價的。”見阮林忠哼哼的不開口,佘峰沉下臉來說:“人家是委員長嫡係,咱們十九軍一向被委員長忌諱,你別口沒遮攔的亂樹敵。聽師座的語氣,那娘兒們看樣子也呆不久,平日裏都給我客氣點,但正事就別讓她瞎弄。”沈陸將家安在上海縣的閔行鄉,周四晚沈陸便請假乘軍車回閔行家中,剛踏進家門就見到一個婦女抱著小娃娃走出來。“太太回來了。”婦人歡喜的抱著娃娃跟在沈陸身邊。沈陸抱過婦人懷裏的孩子笑道:“這段時間累著春來嫂了,幸而安頓下來了,我可以多一點時間在家。”春來嫂揮手謙虛道:“太太說哪兒的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難得遇到好東家,小少爺很少哭鬧,大少爺也很安靜。”沈陸抱著小兒子坐在沙發上輕輕哄著,又仔細的看了長子好一會兒後抬起頭說:“這個月你的工資加五塊錢。”“謝謝太太,謝謝太太。”春來嫂開心的道謝,她和她的丈夫逃難到上海,二人都在沈陸手下做事,她是保姆而她的丈夫林春來是沈陸的司機,兩人每個月共拿四十五塊錢工資,在閔行這地方工資算是高的了,這個月多了五塊錢就可以多存一點錢日後供孩子讀書。沈陸笑笑著回答:“你做事仔細認真,這獎金是你應得的。”“太太要吃宵夜不?我準備了銀耳紅棗羹。”春來嫂問。沈陸點頭後春來便去廚房端出宵夜來,沈陸單手抱著小兒子楚智,另一手拿著湯勺小口小口的吃。她的長子楚軒坐在沙發的一邊看書,雖然小小年紀卻自有一番沉穩。“阿軒,吃一點嗎?”沈陸轉過頭慈愛地問。虛歲四歲的楚軒抬起頭糯糯的回答:“不用了,媽媽,我晚飯吃飽了。”“這幾天有沒有想媽媽?”沈陸問。楚軒歪著頭想了想回答:“有,不過想媽媽媽媽也不會回家來,所以想媽媽的時候我就看書、練字。”“現在媽媽回來了,你為什麼還在看書?”沈陸又問。“爸爸說,做事要有始有終,我就剩半頁就看完了。”楚軒轉過頭撅嘴回答,兩隻墨玉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壁爐就是不看沈陸。沈陸在閔行的住宅是一棟石頭建的德式別墅,紅色的房頂黃色的外牆,室內的木地板刷著紅漆,裝修上綜合著德國的嚴謹和中國的含蓄。壁爐裏柴火燒的很旺,沈陸放下碗並將懷裏的孩子交給春來嫂後摟過楚軒,她磨蹭了好一會兒後親了親楚軒的額頭說:“我的阿軒太可愛了,生媽媽的氣了。乖了~~~媽媽以後不會離開你太久,每個星期都會回家來,媽媽現在已經轉到後勤營,時間可多了。”楚軒在沈陸懷裏磨蹭著,他悶悶地問:“媽媽沒有騙我?”“媽媽騙過阿軒嗎?”沈陸低頭問。楚軒搖頭,沈陸好笑地又親了一口楚軒的額頭說:“把那半頁看完,看完了,去洗澡睡覺。”“要睡前故事。”楚軒抱著小人書。沈陸抱起楚智後牽著他的手上樓,邊說:“當然有睡前故事。”“故事講什麼?”楚軒抬頭問。“低頭看路,別摔著了。”沈陸低聲教育後回答楚軒的問題說:“今天講的是三國時期吳國大都督周瑜的故事。”“什麼是大都督?”楚軒好奇地問,不過這一會兒他沒有抬起頭而是認真地看著樓梯。沈陸回答:“大都督是全國最高軍事統帥的稱號,他掌管著全國的軍官是士兵。”“大都督厲害還是爸爸厲害?”楚軒好奇地問。沈陸撲哧一笑,毫不客氣地回答:“你爸爸可沒大都督厲害。”“是嗎?我等爸爸回家再問他,是大都督厲害還是爸爸厲害。”楚軒不滿意聽到的答案撅著嘴嘟囔。“你這個小狡猾鬼。”沈陸好笑地將楚智交給後來上樓的春來嫂,然後將楚軒送到浴室裏並幫他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