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倔強(1 / 3)

三月,萬物複蘇,春回大地。

青龍鎮上人流熙攘,叫賣叫買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

大晉帝國有四鎮,青龍鎮在帝國之東,說是鎮,城郭、人口、富庶,比之名城大都也毫不遜色。以鎮稱之,乃是取鎮守四方之意。

青龍鎮上有三大術族,羅、黃、楊。

鎮北羅家,大晉術族之首。興族之人羅鼎,十六歲從龍,征戰天下十五載,戰功無數,晉太祖親賜一個‘鼎’,以國器為名,榮寵可見一斑。如今,羅鼎已是九十六歲高齡,膝下五世同堂。

羅府在鎮中的府邸占地百畝,牆高院深、青磚黑瓦、肅穆凝重,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隻看這房屋廳堂的用材,就知道是軍功之後,而且是功勳彪炳、顯貴非凡的那種。畢竟建房用青磚的雖然數不勝數,但敢搭配黑瓦的,大晉萬裏江山,一共也數不出十個來。

開支散葉幾十載,就算羅家人丁不旺,也早有了嫡、庶之分,如今執掌羅府的是羅鼎的宗子長孫羅孝。

五十有六的羅孝有三子一女。其中,三子羅英最有才華,就連老祖宗都誇過一句:“有我當年之風。”可惜羅英竟為一風塵女子神魂顛倒,視族規祖訓不顧,離家七年,杳無音信。好容易有了消息,卻是喪命托孤的噩耗。

“難道,羅家也逃不過富貴不過三代的命運?”每每想及當今高宗皇帝銳意進取、革新稅製、收權削藩;想及族中四代、五代無一人當的起‘才智’二字;想及鎮上暗流洶湧,黃、楊兩家明裏、背裏挖苦諷刺、宵小手段;想及自家的‘麒麟兒’英年早逝、家道似盛實衰;羅孝就黯然神傷,繼而怒火中燒。

啪!羅孝將手中宣德府的上等官窯茶盞擲出去摔了個粉碎!屋外候侍的仆人丫鬟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羅府內宅的下人們都知道,但凡這種時候,宗主最是心情不鬱,這時定要加倍小心,稍有不慎,輕則一頓家法,重則有性命之險。

偏就有那不開眼的,一個仆人慌慌張張的一路闖進來,一路還大聲呼喊:“老太爺,不好了,不好了!”幾個輕手輕腳行走的仆人緊給使眼色也是不管用。

羅孝沉著臉,“成何體統,來人!”

侍衛如虎狼撲上,將那仆人壓下。

“掌嘴十下!”

薄而寬的竹片掄起來,左右開弓,兩下扇罷就能成胖子。十下過來,牙沒掉那是祖上顯靈。

羅孝此時已踱步到正堂簷廊之下,負著手,道:“說事!”

“哎!”仆人疼的呲牙咧嘴,不過也打醒了,含混不清的道:“四哥兒和七哥兒在族學外又打起來了!”

一聽此話,羅孝的臉頓時陰沉的如同暴雨之前的天空。

“金侍!”

“在!”十名漢子成兩列立於場中,叉拳行禮。個個闊背蜂腰、眼神犀利,虎狼之姿。

“將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都給我押回來!”

“喏!”眾金侍轟然應諾,領命而去。頗有軍營硬朗彪悍之風。

羅孝在簷廊下來回踱著步,往來的下人們恨不得自己會隱形。兩隻鳥兒在數丈外的庭院假山上聒噪,吵的羅孝心煩,右手一揮,無形之力釋放,齊齊被凍斃,如碎石般滾落假山。

術族,掌握異力,允文允武,可與陰靈溝通,受天下人敬畏。羅孝便是術族中的通靈者,靈宗境界,寒潮七式,威力強橫,不及弱冠便出仕任職,隨祖父平叛立功,乃是大晉王朝有名的高手。

大約一刻之後,幾個從十歲到十六七歲不等的錦衣少年被押回來了。其中兩個,是被金侍腳不沾地的叉著走的。

“嗚啊……”被叉著的少年之一落地之後手刨腳蹬、嚎啕大哭、滿地打滾。本就盡是褶皺破損的錦衣更是髒破不堪,襯著那一臉淤青、散亂頭發、橫淌涕淚,看著果然淒慘。

“兒啊……”一衣著華美的婦人喚的情深意切,撲至撒潑鬧騰的少年身前,抱著少年哀哀慟哭。

“娘!孩兒被欺負啦!”少年哭泣抽噎著說。

“是誰這麼狠心,我可憐的兒啊!”婦人哭的更大聲了。

“仆從退下!”羅孝一聲冷哼,仆人鳥獸散,場中隻剩幾個少年,金侍和抱頭痛哭的母子。

羅孝無奈的抿了抿嘴,走上前,口稱賢媳,和聲勸慰。這婦人是羅孝長子羅恪正妻羅顧氏。育有兩子,長子羅啟,年後已隨其父在青龍術營曆練,不常在家。次子羅岱,十四歲,就是正在哭嚎那位。

壽州顧家,雖不及從龍十二術族顯赫,卻也是天下知名的。聯姻顧家,一是考慮到術族的血統傳承,再一個就是妻族對羅恪的助益。羅孝對這媳婦,也是禮讓三分。

“耀宗(羅恪字)不在,岱兒無故受人欺淩,請公公為我母子做主。”羅顧氏悲聲叩首,那哀戚的樣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賢媳請起,賢媳放心,今日定還岱兒一個公道。”羅孝一轉臉,肅聲道:“羅植。”

幾個少年中歲數最長者出列,躬身施禮,“孫兒在。”

“將事情始末依實陳述,如有欺瞞,家法伺候。”

“哦!”羅植今年十六歲,其父羅錦是羅孝次子。羅植雖文采上略有才名,可在術上卻是資質平平,到如今仍隻是個靈者蒙童。其高祖父如他這年紀時已是靈師初階,大治山義救高祖,被封為貼身親衛。兩相一比較,雲泥之別,羅植在羅孝心中分量,可想而知。

羅植口才不錯。事情始末由他道來,活靈活現,模仿起爭執的雙方也是惟妙惟肖。那賣弄之意和小小的自得又怎能逃的過羅孝的眼睛?羅孝暗自神傷,不識情勢、賣弄口舌,這就是他這宗主的孫字輩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