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壽春伯府老夫人邱氏四十歲剛出頭,一頭黑亮的烏絲,光滑圓圓的麵龐,絲毫不見老態。此刻她一身正紫色大團如意吉祥花案大襟袍,頭髻上斜插二枚素金簪子。滿目堆積著歡慶的笑容。她出身建雲伯府雖是庶出,可也秉持著世家的儀態風範。這位林夫人事前並未告門突然拜訪,很失大家體統,邱氏表麵上不在乎,心中不由暗暗譏諷:小戶出身終是上不了大台麵,再表現的大家氣質又有何用,不告入門失了一大禮儀,上門不行叩長輩福禮又失了一大禮儀。

林夫人端起杯盞輕輕淺抿幾口茶湯,不緊不慢地注目著正位,她無所顧忌開門見山“邱夫人。”邱氏聞過眉毛豎起,這忒不知禮了。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她的長輩。栗夫人也不自覺皺起眉頭,論身份應叫喚一聲伯爵夫人,再退一步也算是長輩應當尊稱一聲老夫人。林夫人可不這麼想,她自認為邱氏是老伯爺的繼室身上並無誥命,身份上無需伯爵夫人的名頭,而年齡上她不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呼喚老夫人這豈不生生落了下乘。

林夫人渾不在意這小細節,她反客為主單刀直入,“林關兩家也是多年的交情,想當年老爺他敬重三老爺的人品,誠意結締秦晉之好。可如今,”她又抿抿清茶,用帕子輕微拭拭過唇角,完全一副世家婦人的風範。“聽聞貴府邸四姑娘與洪大人聯姻,這自是一樁極天作之合的好姻緣。

這事情可不巧數天前,我家老爺被傳喚到東宮去了,被落下個好大的沒臉。我林家被人指指點點到沒有啥,可也不敢拂了皇家的顏麵不是?”林夫人又唉聲歎氣,“為了皇孫,我們林家隻怕對不起貴家的五姑娘。”

這俗語雲打人不打臉,林夫人直剌剌的說壽春伯府厚顏無恥,邱氏原本心情不差,被她一句痛說霎時麵色鐵青,突胸懷處升華起一口濁鬱怒氣卡在喉間,既壓抑不住腹內一腔怒火又不敢直直開罪林夫人。好一陣子無語。不過邱氏也不是那忍忍溫吞的脾氣,“林夫人,事已如此,我們兩家的緣分。”話鋒一轉,“這事是三老爺做的主,這退與不退還需他點頭。”這一來一往的信劄還至少讓事件拖延個半年,到時間洪關兩家婚事早已成定局,到時候林關兩家婚事就算退成了。東宮的臉麵也被剝個一幹二淨。

林夫人聞言大駭,邱氏說的極有理,一瞬間她鐵著臉無從反駁。栗夫人暗地歎了歎,林夫人仗住林良媛的名頭欺淩壽春伯府這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寧素的適時出現正巧打破這沉悶的尷尬。林夫人看見她盈盈持禮,言談形止分寸不差,一顰一笑間無不呈現端莊與優雅,清晰的五官更甚精致美麗。完全世家嫡女華貴的風姿展露無遺。林夫人瞄看數次,頗有些尷尬的歪過腦去。今昔不同往日,林家門第大大抬身,寧素雖然不差可家世上已經與兒子不匹配了。

注視著準婆婆,寧素表麵保持著溫和的恬靜,其實內心卻是波瀾起伏,如果信中內容屬實,那麼林家真是恬不知恥。她若敢無視的提及解除婚約,咳咳,那麼這份梁子結定了。別說自己咽不下這口濁氣,依照父親的性子他知曉真相也絕對不會善罷幹休。當初是林府上趕子熱絡,如今又想巴望尹府,哼,壽春府的顏麵又豈是你們任意踐踏的。

果然,邱氏斟酌重新敘述林夫人的說辭。艾媽媽端琴侍侯在旁聽得真真切切的,一老一少均不巧憤怒地脹紅臉,無不錯愕憂愁地注目關切自家的主子。

雖然早有預測,寧素心中還尚存在幾分信件內容撲風捉影的內心世界裏。可林夫人大咧咧反客為主指責壽春府,她寧素再無法保持平和,霍的起身,白煞張素容,唰的一下雙膝衝向邱氏跪拜,瑩瑩淚珠兒欲滴紅腮,既似委屈又似悲苦“祖母,長輩行事晚輩本不應當置喙,可孫女自爹娘離家後緊鎖門戶,從來恪守閨訓,未行差錯步。爹娘一家也遠在泉州,而大伯母與大兄也一家居於保定,他們全不知情二房結姻實情的。外麵的那幫人就算說些什麼也絕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這話看似乎為自己辯解,可實際上話裏話外當是一把軟刀子捅了四房和林夫人。

栗夫人不由地暗自叫絕:說什麼有損東宮顏麵,嗤嗤,主事的是壽春伯與二房,丟臉的人自然是他們。林家是與三房聯姻,外麵嚼舌說閑話若連三房也數落自然成了不明是非之人。

林夫人也聽出來暗諷之意,對寧素更加百般不滿意。鐵了心決不允她進門。她保持住風度,說話毫不留情麵“五姑娘莫不是如此中意我兒。我兒在家裏說了,要先立業後才考慮姻緣。他爹爹也說,他學業尚不夠,等他再下一科試場。”再下一科可不得4年後。這拖字法的的確確為難了壽春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