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進行勞作時不是滿懷著愛,而是帶著厭惡心裏,還不如丟下工作,到廟門去,等待高高興興勞作者們的周濟。
假若你無所用心地去烤麵包,烤成的是苦麵包,隻能為半個人充饑。
假若你懷著怨恨榨葡萄汁釀酒,你的怨恨會在葡萄裏滲進毒液。
你能像天使一樣唱歌,卻不喜歡唱,那就堵塞了人們的耳朵,使他們聽不見白晝和黑夜的聲音。
論悲歡
一個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悲傷與歡樂吧。
穆斯塔法說:
你們的歡樂,正是你們揭去麵具的悲傷。
供你汲取歡樂的井,常常充滿著你們的淚水。
事情怎會不如此呢?
悲傷在你們心中刻的痕跡愈深,你們能容納的歡樂便愈多。你們盛酒的杯子,不就是曾在陶工的窯中燒的那隻杯子嗎?
使你們心神愉悅的那把琴,不是刀刻的那塊木頭嗎?
當你沉浸在歡樂之中時,深究你的內心深處,就會發現曾是你的悲傷泉源的,實際上是你的歡樂所在。
當你沉浸在悲傷之中時,重新審視你的心境,就會發現曾是你歡樂泉源的,實際上又成了你的悲傷所在。
有人說:“歡樂大於悲傷。”
另一些人說:“悲傷更大。”
我要對你們說,悲歡是互相不可分離的。
悲歡同至,其一在與你同桌共餐,另一個則正睡在你的床上。
實際上,你們就像天平的兩個盤子,懸在你們的悲與歡之間。
隻有你們的心中空空時,那兩個盤子才能平衡,你們的情況才會穩定下來。
當司庫舉起你用來稱量他的金銀時,你的悲與歡就不免要升或降了。
論房舍
一個泥瓦匠走上前來,說:請給我們談談房舍吧。
穆斯塔法說:
你在城中建造房舍之前,先用你的想象力在曠野建造一個草舍吧。
因為就像你黃昏之時有家可歸一樣,你那漂泊在遙遠、孤獨天際的迷魂,也該有個歸宿之地。
你的房舍是你的更大的軀殼。
房舍在陽光下生長,靜夜裏入眠,且眠中不能無夢。你的房舍不做夢嗎?不曾在夢中離開城市,走入叢林,或登上山巔嗎?
但期我能把你們的房舍握在手裏,就像農夫耕種一樣,把你們的房舍撒在平原和叢林裏。
願穀地成為你們的街市,綠徑成為你們的小巷,你們人人可穿過葡萄園去訪朋問友,回返時衣褶間夾帶著大地的芳香。
但此刻尚未到來。
你們的祖輩心存恐懼,因而把你們彼此聚集在一起。
這種恐懼必存在一段時間。
直到你們的城牆將你們的房舍與田地分隔開來。
奧法裏斯城的居民們,請你們告訴我,你們這些房舍裏有些什麼東西?你們的門緊鎖著,保衛的又是什麼東西呢?
你們有和平嗎?那不就是顯示你們力量的溫和動力嗎?
你們有回憶嗎?那不就是架在思想山峰間的閃光拱橋嗎?
你們有美嗎?那不就是把你們的心從木雕石刻的天際引上聖山的東西嗎?
請告訴我,你們的房舍裏有這些嗎?
或者你們隻有舒適及對舒適的欲望?那種詭秘的東西,悄悄潛入你們的房舍做客,旋即反賓為主,繼而成為家長。
嗨,他繼之變成一個馴獸者,揮舞著鉤和鞭,把你們的宏大意願化為他手中的玩具。
是啊,他手柔如絲,心卻如鐵鑄。
他為你們催眠,目的在於站在你們的床邊,譏笑你那軀體的尊嚴。
他戲耍你們那健全的感官,將之像易碎器皿一樣丟在薊絨刺間。
無疑,貪圖舒適的欲望,熄滅了靈魂的激情烈火,之後獰笑著走在送葬行列中。
你們哪,太空的女兒,平靜時也安不下心來,
你們不會陷入羅網,也不會被馴服。
你們的房舍永遠不會成為下拋之錨,而是挺立的桅杆。
你們的房舍不會成為遮蓋傷口的閃光薄皮,而是保護眼睛的眼簾。
你們不會因過門而收起翅膀,或因害怕碰著天花板而低頭,或者擔心牆壁崩裂坍塌而屏著呼吸。
不,你們不能住在死人為活人建造的墳墓裏。
盡管你們的房舍富麗堂皇,但不應使之隱藏你們的秘密,或者使之顯現在“天國”:那天國以清晨霧靄為門,以夜之歌及其寂靜為窗。
論衣服
一位紡織工說:請給我們談談衣服吧。
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衣服遮住了許多美,卻遮不住你們的醜。
你們在你們的衣服裏,雖然可以尋到隱秘的自由,但卻也發現了桎梏與枷鎖。
我真希望你們多用皮膚而少用衣服去迎接太陽和風。
生命的氣息隱藏在太陽光裏,生命之手隨著風移動。
你們當中有的人說:
“我們穿的衣服是北風織成的。”
我要說:“對的,正是北風。”
但它是用羞澀當織機,以柔弱肌肉作經緯,剛剛織完,便笑著跑向叢林中。
你們不要忘記,羞怯是擋住汙穢目光的盾牌。
當汙穢完全消失之時,餘下的羞怯不就是心靈的桎梏和腐蝕劑嗎?
不要忘記大地喜歡接觸你們的赤腳,風渴望戲拂你們的長發。
論買賣
一商人說:請給我們講講買賣吧。
穆斯塔法說:
大地貢獻果實給你們,假若你們隻知道摘滿雙手,你們也就不該要它了。
你們拿大地的獻禮做交易,不僅得到富裕,且感到心靈上的滿足。
假若你們不本著愛和公平進行交易,必將有人貪婪成性,有人饑餓潦倒。
大海上、農田中和葡萄園裏的勞動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