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苦譯驛緣(1 / 1)

市郵政局在風景如畫的珍珠灣海濱修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度假賓館,取名“驛緣”,文縐縐的兩個字使賓館平添了好幾分書香的氣息,仿佛在漫漫驛路上有了一處安頓身心的靜謐,彌散著拆閱家信的渴望和愉悅。“驛緣”似一言難盡的幽雅意境,仿佛乃人生命中注定的邂逅:小徑旁有柔柔綠草相依相偎,窗台外飄來大海細浪的竊竊私語……

經理約請我把“驛緣”譯成英語,我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YIYUAN”,這種漢語拚音的音譯簡單無誤,方便易行,老外們也不見外。可經理大搖其頭,非要意譯不可,我也大搖其頭,說這幾乎不可能,“驛緣”要意譯可麻煩了,光是這個“驛”字,沒有三五個單詞,就很難拿得下來。即便是苦苦譯成“THEANCIENTPOSTHOUSE”(古代的郵政站點),還是難盡其意,至少那個“馬”字旁透露出古代郵驛靠快馬傳書的含義就壓根沒有譯到。花了四個英語單詞。才譯出半個漢字,可謂冤哉。至於這個“緣”字,就更懸了,佛經裏的“隨緣”的“緣”用FATE(命中注定)可勉強譯出,但似乎英語FATE裏的“命中”與倒黴事掛鉤的更多。至於我們口語常用的“緣”,其含義包容極廣,往往因人因地因事而異。比如“無緣無故”的“緣”字應為“原因”,該譯成“REASON”;而“我們真有緣”的“緣”字有幸運的含義,可譯為“LUKY”。入住“驛緣”,既有原因,又不乏幸運(至少起名的主人有這種自作多情的商業用義),叫我該如何下筆。

難道“驛緣”真的就不能意譯了嗎?也不盡然。“頤和園”並沒有就用拚音YIHEYUAN一拚了事,而是進行了某種嚐試,意譯為SUMMERPALACE(夏宮),多少譯出了點頤和園往昔皇家的用意,俄羅斯的聖彼得堡不是還有一個同樣古老“冬宮”。反正不論是避暑,還是防寒,當初都是公子哥兒、王公權貴瀟灑的去處。凡此種種雖然扯遠了,但從中不難看出,在賓館酒店取名的問題上,漢語取名更講究意境,辭賦裏文縐縐的意境,而外國人則更鍾情具體的對象,如“馬可波羅”(MARCOPOLO)是人物,“香格裏拉”(SHANGRI-LA)是地點(盡管是小說《失去的地平線》裏臆造的地點)……於是我漸漸感悟到,“驛緣”二字裏最形象的物體既非“驛”作為站點的建築,也非那看不見摸不著而僅僅依附於“驛”的“緣分”。由此我以為翻譯的思路不妨先掙脫出漢語文字的束縛,回避對一字一義的扣挖,而款款信步於“驛緣”營造的意境中去捕捉形象:驛站是為千裏傳書的快馬而設立的,形形色色的緣分也使因為馬兒傳送的書信而引發的,思路延伸至此,古色古香的英語單詞POST-HORSE(郵馬)突然從腦海裏一躍而起,並迅速地與郵政綠卡上那騎著馬兒的古代信使形象融為一體。有了這頭肩負重任一路馳騁的郵馬,那站點也罷,緣分也罷,都是不言而喻的或可以想象的了!

錢鍾書先生言,翻譯的最高境界是“化”的境界,把“驛緣賓館”譯為POST-HORSEHOTEL,似乎多少有點“化”的意蘊。走筆至此,筆者竟情不自禁地哼唱起老外那輕快的民歌——《郵遞馬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