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村依山傍水。村後就是大青山,鳥語花香,鬱鬱蔥蔥。臨江的小支流清水河潺潺從村西而過。
金水沈氏的祖墳就在這大青山的一處山腰,座座墳塋,碑碑林立,數百年來,沈家的祖祖輩輩都葬於此。
不遠處有一片竹林,林中蓋有一排廬舍。這是清明祭掃時,沈氏族人的短暫歇腳處。
“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導之,因隨物之容,故靜則建乎德,動則順乎道…”
秋風習習,青竹沙沙。朗朗的讀書聲自廬舍裏傳來。
讀書的是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身穿麻衣,眉目清秀,神態安然。
少年姓沈,乳名德安,是大齊王朝通州清林郡望族金水沈氏七房的庶三子。
他的生母是沈家的婢女,在生他時難產而亡。
三年前,他的父親沈七老爺在金州布政使任上病逝。
他和大兄、二兄一起侍奉嫡母沈七夫人,從金州扶靈回鄉。
安葬完父親後,沈德安便自請留在廬舍為父守孝。
山中清苦,廬舍簡陋,可他一住就是三年。
沈德安結廬守孝,其實是為了避禍。
第一次在自己的飯食裏發現關木通,是在父親沈七老爺過世不久。
那時,一家人都還在金州。
因為守靈辛苦,他的書童端了一碗廚房孝敬的參粥給他。
沈德安嗅覺敏感。當時,就聞出了參粥的氣味有些怪異。
用話支開仆廝後,他仔細查看參粥,發現裏麵添加了關木通。
關木通,有毒,長期食用,傷腎精,人會逐漸衰弱而亡。
按說,一個九歲的孩童是不會知道這味冷僻的中藥。
可沈德安知道,或者說沈容知道。
是的,他早已完全記起了作為沈容時的一切。八歲時的一場高燒,讓他徹底覺醒了前世。
那個變|態心理學講師是他,這個夾縫中生存的孩童也是他,沈德安或者說沈容很會自我調試。
姓沈,名容,乳名德安,這並不矛盾。
歸鄉後,沈容幹脆搬出儒家古禮,不帶任何仆廝,獨自一人搬到了山中,結廬守孝去也。
“十七少爺,該進暮食了。”沈家七房的小廝出聲道。
沈氏傳承六百餘年,有主脈七房,支脈十三支。沈家是堂兄弟們放在一起計算排行的,沈德安排行十七。
“放桌上吧。”沈容依舊專注地讀著書,眼神不動。
“十七少爺,這飯菜一出鍋,小的就裝進了食盒,一路跑著拎上山來,這秋日裏寒氣大,飯菜涼得快。”小廝很會說話,察言觀色間,一派全心為主人著想的“忠仆”樣子。“小的,這就伺候您用點吧。”
沈容移開眼,靜靜地看著小廝,眼神湛然。
小廝有些心虛,再也說不下去,趕緊低下頭來。
“快日落了,山路難行,你趕緊下山去吧。”沈容悠然地看著書,不緊不慢地說道,“明早送朝食時,再來取這食盒好了。”
“是,十七少爺。”小廝不敢再說,啜啜地應著。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沾染竹間,泛起一抹散淡的黃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