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決定自殺的人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麼呢?
是悔恨嗎?是不甘嗎?是恐懼嗎?是憎恨嗎?或許每一個人都大不相同吧,而現在的武乙心中的感情則是……不甘。每一個選擇走上這條絕路的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他們或是欠下了讓人絕望的巨債,或是染上了難以治療的絕症,然而武乙和他們不同。是的,不同。盡管他也很貧困,盡管在他送走的人生裏充斥著足以令人發狂的寂寞,然而現在的他卻至少做到了自食其力,在旁人看來,他倒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像模像樣的普通青年。
“普通……”
為什麼會這樣呢?武乙在心中質問自己,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強烈的欲望呢?
他認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孤獨,已經習慣了貧困,然而在他心中的某個角落裏卻始終沉澱著名為“不甘心”的淤泥,他渴望得到更加猛烈的刺激,渴望享受更加精彩的人生,渴望找到一團火焰,哪怕是一個火星也好,借此來點燃他已經枯死的,幾乎找不到一點水分的心。
然而,在這同時他卻又看到了自己的極限。自古以來,能夠爬上山頂的就隻有身體強壯的人,能夠有幸領略世界繁華的,就隻有優秀的人。
武乙,他已經長大了,他察覺到了自己的極限,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麼地“普通”。
勤勞,寡欲,聰明,強壯,意誌力堅強,勇敢,美麗,一個優秀的人才必須要擁有這些品質中的某一個甚至多個。然而在武乙的人格構成裏,可以看見的卻隻有懶惰,強欲,愚蠢,弱小,意誌力薄弱,醜陋以及怯懦。
這樣的他能夠看得到自己的未來。
在未來的人生中,他會像一隻蟲子那樣整天窩在這座貧困的城市裏打轉,領著微薄的工資,每一天都隻能通過**來發泄欲望,漸漸地,他的眼中僅有的光芒也會被抹去,被這辛苦卻沒有希望的生活奪走。然而他卻反而會變得更加怯懦,更加地珍惜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價值和希望的生命,最後,就像社會上其餘的底層中年人那樣,他將和所有的幸福訣別,所有的絕望都會壓到他的頭上,盡管如此,年老的他還是無法將自己心中想死的念頭付諸實踐,他將帶著“不甘心”衰老至死。
每當武乙想到自己的未來——這樣的未來的時候,他就會生出一種窒息感。他深深地覺得,自殺上吊而死所將帶給他的窒息感與其相比,恐怕也就不過如此罷了。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選擇了自殺。
站在凳子上,武乙抓住了已經綁好了的繩子。
雖然有些對不起房東,他想道,但是……何必裝模作樣呢?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一直以來都是……
扭曲了,自己的人生已經被扭曲了。
自己,早就已經永遠也不可能再昂首挺胸地行走那條筆直的道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