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摩西與一神教(18)(1 / 2)

我不能在這裏更詳細的重複《圖騰與禁忌》中的內容。但是,我必須著手填補在假設的原始時期和曆史上一神教取得勝利之間的那一段漫長的延伸空間。在把兄弟部落、母權製、族外通婚和圖騰崇拜結合起來之後,便開始了我們必須描述為一種緩慢的“被壓抑的複歸”的發展過程。在這裏我使用的並不是“被壓抑的”這個術語的本來意義。此處所指的是在一個民族的生活中久已過去的、消失不見的和被替代了的東西,我們大膽地把它和一個人心理生活中被壓抑的東西相比較。我們無法乍一看就能說明這種過去的生活在其混沌時代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要把個體心理學的概念運用到群體心理學中去,對我們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我並不認為,把一種“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的概念引入進來,我們就能獲得很多東西。確實,潛意識的內容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人類的一種集體的、普遍的屬性。因此,我們目前將盡力使用類比的方法。我們在這裏所研究的民族生活中的各種過程,非常類似於我們所熟悉的精神病理學中的那些過程,但又並不完全相同。我們必須最終下定決心來采納一種假設,即原始時代的心理積澱物已經變成了遺傳特性,對新的每一代人來說,不是要求他們習得,而是需要喚醒。在這裏,我們還記得那個肯定是“先天的”象征作用的例子,這種象征作用是在言語發展時期獲得的,所有的兒童對此都很熟悉,而無須有人教導,盡管語言不同,這種現象在所有的民族中卻都是相同的。或許我們在此還不能明確肯定的東西,可以通過精神分析研究的其他成果來補充。我們發現,在許多重要的關係中,兒童不是以某種與自己的經驗相應的方式做出反應,而是像動物一樣本能地以一種隻能用種係發生的獲得物才能解釋的方式進行反應的。

被壓抑的複歸是緩慢發生的,而且肯定不是自動地發生的,而是在充滿人類文明史的生活條件所產生的一切變化的影響下發生的。此地我對這些決定因素所做的考察,隻能是對這種複歸的各個階段做些片斷的說明。父親再次成為家庭的首腦,但他再也不像原始部落的父親那樣持有絕對權力。圖騰動物在至今仍然可以清晰分辨出來的一係列變化過程中,被一個唯一的神所取代。最初,這個具有人形的神仍然長著一個動物的腦袋;後來,他寧願把自己變成那個特殊的動物,此後這個動物變成了他的聖物,成了他最喜愛的侍從;或者是他殺死了這種動物,把動物的名稱作為他自己的稱號。在出現圖騰動物和神之間的那段時期,英雄出現了,它通常是在把人神化的早期階段出現的。關於一個最高的神的觀念似乎很早就開始了,最初隻是以一種模糊的方式,並未引起人們的日常興趣。隨著各民族和部落結合成為更大的單位,這些神也組織成了家族,並且分出了等級。其中有一個神常被提升到超越於諸神和人之上的最高統治者。此後,人們猶豫不決地采取了進一步的措施,那就是隻尊重一個神,最後人們做出決定,把所有的權力隻授予一個單一的神,而且不能容忍除他之外的其他諸神。隻有這樣,原始部落父親的那種最高權威才得以重建,對他的那些感情才得以重現。

把人們長久思念和渴望的上帝迎接回來,這一事件所產生的最初影響是壓倒一切的,就像傳說中描述的在西奈山上製定法典時的情形一樣。猶太人懷著羨慕、敬畏和感激的心情來接受上帝的恩惠--摩西宗教除了對父親之神的這種積極情感之外一無所知。堅信上帝的不可抗拒性,服從他的意誌,這在部落父親的那些孤立無助、被嚇壞了的兒子們那裏,從來沒有如此毫無異議過--確實,隻有當這些感情轉變到原始的和嬰幼兒時期的情境中去時,我們才能充分理解這些感情。一個兒童的情緒衝動是非常強烈和極其深刻的,在一定程度上遠非成人可比,隻有對宗教的狂熱入迷才能使它重新表現出來。因此,一種獻身上帝的狂熱激情便是人們對偉大父親複歸的第一種反應。

這種父親宗教所采取的方向就以這種方式永久地固定下來了。但是,這並沒有使其發展結束。矛盾心理是兒子與父親關係實質的一部分:隨著時代的發展,敵意也不會不受到觸動,這種敵意曾經驅使兒子們殺死了他們既崇敬又畏懼的父親。在摩西宗教的框架中,沒有地方可以直接表達殺害父親的敵意。所有能表現出來的一切就是對它做出強有力的反應--即由於這種敵意而引起的罪疚感,由於曾經犯下了反對上帝之罪,而且在繼續犯罪的邪惡良心所引起的罪疚感。這種罪疚感曾不斷地被先知們所提醒,而且不久便成為宗教體係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這種罪疚感還有另外一種表麵動機,巧妙地掩蓋了其真實根源。對猶太民族來說,事情變得越來越糟,受到上帝寵愛的希望一直未能實現;要保持成為上帝特選子民的幻覺,即比任何人都更受寵愛,已非易事。如果他們希望避免放棄這種幸福,那麼,由於他們自己犯罪而引起的罪疚感,就為申明上帝無罪提供了下麵這種頗受歡迎的方式:因為他們沒有服從上帝的命令,所以他們應該受到上帝的懲罰。而且受滿足這種罪疚感需要的驅使(這種罪疚感是不能滿足的,而且它們來源於更深的根源),他們必須把那些宗教禁令製訂得更嚴格、更細致,甚至更加瑣碎。在道德禁俗主義的新的狂熱中,他們對自己施行了越來越多新的本能克製,而且以這種方式達到了--至少在宗教教義和道德箴言中--古代其他民族所未能達到的道德高度。許多猶太人把達到這種道德高度視為他們宗教的第二個主要特點和第二個主要成就。它與第一種特點--即一個神的觀念--聯係的方式,在我們的講述中應該清楚地表達出來了。但是,這些道德觀念不可能否認它們起源於一種罪疚感,這種罪疚感是由於對上帝的敵意受到壓製而引起的。它們具有強迫性神經症的反向作用的特點--這種特點是不完全的,而且不可能是完全的,我們也能猜測出,它們服務於懲罰這一秘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