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次查辦貪汙,並不隻有戚家榜上有名,京城好幾位重臣都在被查之列,戚家不過是被犧牲的其中之一。這一年,整個京城都是血雨腥風,戚家所受到的關注,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百姓隻是將其當作一時的談資,真正會留心的隻有一些名門世家和朝廷重臣。
戚夙容一家搬進萬古巷後,鮮少受到打擾。在這風尖浪口,無論是戚家的親友還是對頭,都不得不避嫌。
戚夙容派丫鬟去街市購置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糧食蔬果,然後交給戚母來安排。戚母最近幾天總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若能找些事情來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果然,家裏人忙活起來,原本低落的氣氛消散了許多,臉上也添了幾分生氣。
五天後,戚夙容讓劉管事雇了一輛馬車,然後與他一起去了內城。
今天,是父親回家的日子。
戚家百年基業,一朝毀於一旦,此事對父親的打擊無疑是最大的。
父親其實和她一樣,始終沉浸在家族曾經的輝煌中,卻不知戚家早已盛極而衰,不複當年的尊貴。再加上父親性格清高冷傲,不善交際,在朝廷幾乎孤立無援。徒有財富,卻無足夠的權勢,戚家敗落不過是早晚的事。如今由皇上查辦,至少保住了性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是,財可破官可去,戚家人卻不能一輩子背負這莫須有的罪名。
貪汙?以父親的性子,他根本不屑於貪汙。特別是貪墨軍餉,這是身為一名武將的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戚夙容都堅信父親的清白。
宮門開啟,戚夙容靜靜望著正緩緩向她走來的父親。向來注重儀表的他,此刻頭發淩亂,官帽和官服都已經脫去,穿著一身白色裏衣,形容憔悴,步履蹣跚。
戚夙容看得眼睛一酸,快速走上前,幫他披上披風,輕聲道:“爹,我來接你回家了。”
戚府自嘲道:“咱們還有家可回嗎?”
“怎會沒有?”戚夙容微笑道,“家人所在便是家,爹,我們走吧,娘和夙寶都在家裏等您呢。”
她將戚父扶上馬車,徐徐向著萬古巷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戚父都緘默不語,經過戚府時,他掀起簾子,視線落在大門上那兩張封條,手指輕輕顫抖。
“爹。”戚夙容握住父親的手。
戚父回過頭,表情冷硬,不再多看。
馬車很快駛到了目的地,戚夙容扶著父親下了馬車。他四下打量了一會,然後緩步走進了大門。
“老爺,老爺回來了!”平兒驚喜的聲音從院子中傳來,隨後她連禮都忘了行,轉身便跑進了內屋。
不過多時,戚母帶著夙寶從內屋快步走出來,滿臉激動地迎上來。
“爹。”夙寶掙開戚母的手,先一步衝到戚父身邊。戚父一把將他抱起,冷硬的表情終於有了幾分緩和。
“相公。”戚母來到他近前,雙目含淚。
“夫人受累了。”戚父歎道。
戚母搖搖頭,哭笑道:“隻要你平安就好,隻要你平安就好。”
戚夙容站在他們身後,嘴角帶笑地望著他們,這一幕恍然如夢,卻又如此真實。
她深呼一口氣,上前道:“爹,我已經叫人備好了熱水,您先去洗漱一下,然後回房好好睡上一覺。”
“對對,先去梳洗一下。”戚母將夙寶接過來,催促道,“相公,你快去,我再讓廚房弄點吃的,你待會填填肚子就去休息。”
戚父點點頭,跟著丫鬟走進屋子。
“容兒,你怎麼知道你爹今天回來?”戚母問道。
“嗯,我托人打聽了一下。”戚夙容笑了笑。
“真是,為何不提前通知我?也好讓我準備一下。”戚母嗔怪。話音一落,她的表情便僵了僵,抬眼看向戚夙容,觀察她是否會生氣。
戚夙容攔住母親的肩膀,笑道:“娘,女兒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況且您還需要準備什麼,有你在爹身邊服侍便足夠了。”
戚母羞赧地斜了她一眼:“不和你貧了,寶兒你先照看著,我去看看你爹。”
夙寶大聲道:“娘,我也要去看爹。”
戚夙容一把拉住他:“爹和娘要去洗白白,你去湊什麼熱鬧?”
“我也要洗白白!”
“那我幫你洗。”戚夙容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夙寶懷疑地望著她:“你幫我洗?”在他印象中,姐姐從來不曾幫他洗過澡,她常說那是下人才會幹的事。
“是啊,如何?你要洗嗎?”
夙寶抱著胸,作沉思狀,片刻後,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娘說過,男女有別,除非是夫妻,否則不能隨便坦誠相對。”
戚夙容眯起眼:“你到底要不要洗?”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