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子,那清越的箜篌正掠過荒蕪的城池,滿城落絮,漫天花雨,風裏翻飛著零落的香氣,晶瑩的雨珠正打濕了那株垂絲海棠柔軟的腰肢,披著雨布的花工俯下身去,憐惜地卷起一團淡粉的花球。嗬,它們嬌弱地歎息,它們婉轉地呻吟,那一刻,我的心,劃過清淺的憂傷。

我的王子,維納瓦河畔有水鳥菲薄的翅膀劃過夜空,那金頂的皇宮裏正上演著華麗的霓裳羽衣,金發的男子在清澈的水池旁唱著憂傷的情歌,輕卷起半肩春雪的少女,將一支短笛橫在唇邊。嗬,我的心裏溢滿著夜鶯的離調,我的眼中流淌著三色堇的低吟。

我的王子,我在迢遙而短暫的光影裏念著你,你的名字,你的笑顏,你轉身的瞬間,那是一程又一程的記憶。你,忘記了我,而我,卻依舊記著你。

於是,我看見了你。你的身影如此遙遠,天邊的雲色正漸次迷離了我的視線。我想,你一定還不曾聽見我的憂傷,你也一定不知道,我在等你,以永恒的時間。

我的王子,我在永恒的時間裏等著你的來臨。春天的風暖過了,夏天的荷香過了,秋天的雨濕過了,冬天的月冷過了。我等你,用恒久的時間,用亙古的笑臉,用我生生世世永不淡去的愛戀。

而你的馬蹄得得清響,紛飛的白衣似盈盈雪舞,亂了一城的落絮飛花,我看見人們朝你俯下身去,以仰慕的謙卑,以崇拜的期許,染就你臉上冰雪般的表情。隻有我,隻有我能看見,你潔白的身影閃爍著柔軟的光澤,你肅穆的額頭凝注著憂鬱的沉靜。

他們說,你注定孤單。一世,一生。

他們說,如果沒有那句神秘的咒語,你便永遠走不出舊時的謎題,在命運的羽翼裏,你是永遠無法飛舞的那片羽毛,隻能靜靜地守在滿樹的櫻花下,等候著一個手指纖長的女子將你喚醒。

我抬起頭,將眸光拉長成一個世紀,深深地、深深地看著你,看著你漸漸清晰的身影,看著你緩緩憂傷的表情。我看見,你純淨的臉龐仿佛遺失了玩具的孩子,淡漠的迷惘,婉然的幽麗。我聽到碎裂的聲音,那晚的月光凶猛而鋒利,劃過我滿是傷痕的心。

而你,我的王子,你依舊不曾聽見我的憂傷,在這淒迷而絕豔的櫻花雨下,你慢慢走近,慢慢來臨,在夜的迷色中,在霧的深邃裏。

那時,你一定還不知道,我輾轉千年的思念已纏繞成你生命懸崖邊盛放的一朵秋花,而我凋零的歌喉,正第一次以清潤的音色,喚醒你沉睡千年的記憶。

你在我的麵前站定,深深凝視著我的眼睛,我想要低頭,想要錯過這片刻的迷離,可是,我管不住我的表情,那一瞬的時間,隻有一瞬,深碧的風色正拂過你幽暗的眼眸,我看見你微啟的雙唇,正寂然泯滅了來時路上的春風秋雨,我看見你蒼白的雙頰,正絕然消弭著前行途中的萬頃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