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月華大盛的那一天夜裏,破邪亦看見了明亮的月光。
他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時,仍然見到繁星滿天。他靜靜地躺著,努力地回憶著昏迷以前做過的事情。
他逐漸想起那把劍,想起那如同妖魔一樣的力量。
他不由輕輕地歎了口氣,想起了一切,便想到了流火,為何總是要輸給他?
他隻覺得身心俱疲,這場耗日長久的爭鬥使他自一個人人羨慕的夜叉族少主變成了一個以食用妖怪的內丹來維持生命與靈力的怪物。
他看著天空中的繁星,如此明亮的群星之下,演繹著不同的故事,人們有悲有喜,吉凶難定,按照自己既定的宿命努力地走下去。可是他的宿命又在何方呢?
他閉上雙眼,很累,一百年來苦苦地生存下來,隻因為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敗在流火的手中,不甘心上天不公的對待。為了這不甘,用盡一切的心機,搜尋天下的名劍,希望有一日,終於可以在轉世的瓔珞麵前,真正的擊敗流火。
雖然,終於找到了天下第一的名劍,結果,卻還是敗在他的手中。
很累,累得不想再睜開眼睛,也許便這樣睡下去,永遠不必再麵對如此黯淡的人生。
然而卻有人不想讓他便這樣睡下去。一個人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他仍然閉著雙眼,眼皮都不曾動一下。那人卻仍然不甘地踢著他,似乎他不睜開眼睛,就會永遠踢下去,而且一腳比一腳更重。
他終於忍無可忍,睜開眼睛,一個紫色的女人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是紫羽,又是一個喜歡流火的女人。
他冷冷地盯著她,該死的女人,為什麼連死都不讓我安安靜靜地死去?
“你還沒死啊?怎麼你的身體那麼差?被流火打了一掌,就半死不活的樣子。這麼嬌弱,真是丟人啊。”
他騰地坐起身來,“你說什麼?”
紫羽倒退了一步,她看見破邪眼中一閃而逝的殘忍光芒,她有些害怕,這個人到底已經不再是夜叉族的少主了。
她又連著退了幾步,直到自己覺得已經站在一個安全的位置,她將手中拿著的荷葉包丟到破邪懷中。
破邪冷冷地看了她半晌,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紫羽盤膝坐下,“你以為我很想留在這裏嗎?如果不是我答應了流火照顧你,我早就走了。”
破邪默然,又是為了流火。
懷中的荷葉包熱騰騰的,散發著一絲誘人的香氣。
他方才覺得饑腸轆轆,半神的身體,如同人類一樣會生老病死,也如人類一樣,需要進食來維係生命。雖然半神可以忍耐人類無法忍耐的痛苦與饑餓,但這身體到底還是脆弱的。
他打開荷葉包,是黍米飯,居然還夾著幾枚紅棗。他悶聲道:“抓隻兔子給我吃。”
紫羽翻了個白眼,“你狂性發作的時候,早把兔子都吃光了。”
他道:“那你不會到遠處去抓隻來?”
紫羽閉目不語。
破邪看了她一眼,見月光照著她蒼白的臉色,美得如同白玉一般。
他隻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將手中的黍米飯塞入口中。
身體還是軟弱無力,為何自己會那麼沒用,隻是被流火打了一掌而已,居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失去了。
他卻不知道,他是因為被神劍所控,靈力損失過多,才會如此。
兩人默然相對,靜得連一片樹葉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如此安靜,也是因為島上的生靈皆被破邪殺光,連鳥兒的叫聲也聽不到。
破邪終於開口道:“喂!”
紫羽睜開眼睛:“你在叫我?”
破邪道:“你,”他遲疑著,“百年前,你是如何逃過那場劫難的?”
紫羽默然,百年前的劫難,她並非真的逃過了。
她是在瓔珞的婚禮上第一次見到破邪的,當她趕到無欲城時,正是瓔珞將水晶箭刺入流火心口的時候。
她看到流火悲痛欲死的神情,也同樣看見瓔珞眼中一掠而過的異樣神色。但瓔珞到底是冷靜與冷酷的,也許她的心中也有同樣的悲傷,但她的臉卻如同戴著一個麵具一般,沒有人能夠看清她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扶住流火,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道:“我們走吧!”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關心流火,也許是因為當麵對毗沙門天時,瓔珞打暈了她,是流火抱著她離開了那個洪水泛濫的地方。
從未有一個男人抱過她的身體,她是尊貴的迦樓羅族公主,平時族中的男子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雖然暈倒了,卻仍然感覺到流火溫暖的懷抱,男人的氣息,悄悄從她的鼻中鑽入心底。
流火淒然一笑:“走?為何要走?就算要走,也應該看著高貴的那迦族聖女與我親愛的弟弟結成連理才能走。”
她看著他胸前的傷口正在不停地流出鮮血,她低聲道:“求求你走吧!你根本就不應該來。”
忽見一個滿身是血的紅衣少年,跌跌撞撞地衝入喜堂,他似是用盡最後一絲靈力才終於到達這裏,衝到瓔珞麵前,便倒在地上。
瓔珞連忙蹲下身扶住他,是修羅族的人,“發生了什麼事?”
那紅衣少年道:“請救救少主,是毗沙門天,他要殺死少主。”
毗沙門天,又是他。
瓔珞道:“少主在哪裏?”
紅衣少年道:“少主已經用地獄之火將全族封印在修羅火山之中,但毗沙門天降下大雨,隻怕修羅之火也無法支持太久了。他還言道,要殺盡八部眾所有的宗主。請那迦族一定要施以援手,救出少主。以免被毗沙門天個個擊破,到時便是八部眾盡滅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