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詩歌 (2)(2 / 3)

一斤,兩斤,杯底喝盡,滿懷酒歡,滿麵酒紅,

連珠的笑響中,浮沉著神仙似的酒翁──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沉浸在快樂之中。

美文解讀

全詩每節均以“我們的小園庭”開始,又以“我們的小園庭”收尾,體現出了詩人對小園庭強烈的歸屬感。小園庭的溫柔、夢幻、無奈與快樂也都是“我們的”。每節的首末兩行相同,前後呼應。首行敘述,末行抒情,情緒流淌得自然清新。

第一節以擬喻的手法寫出了小園庭中溫情脈脈的景致。詩人筆下的小園庭,蕩漾著無限的柔情。第二節寫出了小園庭雨後朦朧的韻致,且每行均押ing韻,帶著一絲夢的清幽。第三節寫小園庭的凋零孤寂。小園庭縱使美好,也總有麵對自然規律的種種無奈。不過,全詩的基調並未因這接連的“奈何”而消沉。詩人筆鋒一轉,寫出了小園庭不僅有自然的美,更有人一樣的歡愉。接下來,就是小園庭帶給人們的歡樂了。蹇翁為時任鬆坡圖書館總務部主任的蹇季常先生。此詩最初發表的時候,就有“贈蹇季常先生”的副題。蹇先生是梁啟超摯友,也是鬆坡圖書館的實際管理者。他左足因飲酒至疾,卻還是會友必飲,大碗海量。“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生動地寫出了蹇翁放浪形骸,怡然自得,飄然若仙的情態。“我們的小園庭”中的蹇翁有著不少陶翁的神韻。小園庭裏洋溢著的快樂正是這些鴻儒友人談笑暢飲的快樂。這四節詩起承轉合,構成了一幅圓融的圖景。

“我們的小園庭”既有世間溫情,又不乏夢境般的詩情畫意,她並非全然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她也有無可奈何的哀婉。然而隻消如蹇翁一醉一陶然,便依舊能在小園庭中覓得詩性盎然的愜意人生。

殘破

閱讀指導

這首詩寫於1931年3月,初載於1931年4月《現代學生》第1卷第6期,1931年8月被收入徐誌摩自編的最後一本詩集《猛虎集》。這一年年初,徐誌摩遠離上海赴北京的兩所大學教書,同時又有上海的編輯工作,可謂是疲於奔命。徐誌摩把上海視作讓他形銷骨立的魔窟,害怕自己在上海陷入各種痼疾。他希望這次北上能讓他“重行認真做事”,“扭回習慣,起勁作人”,“重新打出一條光明路來”。從這首詩中,我們也略能窺見詩人於疲態中奮起的複雜心境。

深深的在深夜裏坐著:

當窗有一團不圓的光亮,

風挾著灰土,在大街上

小巷裏奔跑:

我要在枯禿的筆尖上嫋出

一種殘破的殘破的音調,

為要抒寫我的殘破的思潮。

深深的在深夜裏坐著:

生尖角的夜涼在窗縫裏

妒忌屋內殘餘的暖氣,

也不饒恕我的肢體:

但我要用我半幹的墨水描成

一些殘破的殘破的花樣,

因為殘破,殘破是我的思想。

深深的在深夜裏坐著,

左右是一些醜怪的鬼影:

焦枯的落魄的樹木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

比著絕望的姿勢,

正如我要在殘破的意識裏

重興起一個殘破的天地。

深深的在深夜裏坐著,

閉上眼回望到過去的雲煙:

啊,她還是一枝冷豔的白蓮,

斜靠著曉風,萬種的玲瓏;

但我不是陽光,也不是露水,

我有的隻是些殘破的呼吸,

如同封鎖在壁椽間的群鼠,

追逐著,追求著黑暗與虛無!

美文解讀

此詩題為《殘破》,全詩反反複複出現了十個“殘破”,彌漫著濃重的陰暗壓抑。四節詩都是以“深深的在深夜裏坐著”開始,夜已深,人深坐,缺月、風沙,筆尖是枯禿的;夜涼侵體,暖氣是殘餘的,墨水是半幹的;醜怪的鬼影,絕望的枯木——外在的一切皆是灰頹。隻剩下“我”在堅守著,用殘破構築殘破。前三節的“我”如同在地獄中進行頑抗的自我救贖一般,在無邊的幽暗中無比決絕。第四節詩中聖潔的“她”瞬間讓剛才還如鬥士般頑抗的“我”自覺如此卑微,如此絕望,似乎剛才在深切的殘破中堅強的抗爭都成了碌碌無為的徒勞。“她”似乎是那個遙不可及的理想。“我”卻無力維護或是增添她的一絲美好。“我”不是陽光露水,“我”的所有均已殘破,一切的操勞終是黑暗、虛無……八個多月後,徐誌摩因飛機失事,結束了自己短暫而優美華麗的一生,更為這首《殘破》增添了讖語一般的鬼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