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百草枯絕,本是歲末苦寒,難捱的季節。
雪域天福城北城主道,黑崗石板路寬闊冷硬,片雪不藏,筆直地通向北門。一座坐西朝東、氣勢迫人的宅第之前,左右兩方石壇中,各騰起一扇青色膜翼,膜翼上緣三彎黑色爪鉤,尖利異常。雙翼看上去像是寒鐵打造,寬不下十丈,斜仰向上,配合雕刻成蝠頭模樣的幽深門洞,好似一巨蝠從天而降,前探利口,迎麵撲擊而來,很是駭人。
即便不是嚴冬,此宅門前也是幾無閑雜人等。這肅殺之氣,靠的卻並非宅門的可怖,而是這“福”門門楣上的四個暗金大字“天福鏢局”。
寒鐵膜翼下各有一排長凳,八名壯漢頭戴狼絨帽,灰衣灰袖,皆是狼皮縫製。右胸前繡著金絲黑蝠的圖樣,竟是一水的拳士打扮。拳士可應招護城,也可開館授武,經驗豐富些的,在尋常鏢局做一名鏢師也無不可。而眼前這八名拳士,非但在門前四坐四站,腰板筆挺,而且個個嚴肅不語,可見此宅主人之英武。
突然間宅內馬蹄聲響,這八名拳士一齊站起躬身。隻見沿著馬道,從南門衝出五匹馬來,一前四後。前麵的一匹馬通體赤紅,馬鼻噴著白氣,長達二尺,呼吸悠長,十分神駿。紅馬肚帶上別著兩壺狼牙箭,一個青黑皮囊。鞍上一名白衣少年,十六七歲,左跨長劍,右背長弓,長得很是英俊。後麵的四騎,看打扮除了兩名拳士一名劍士外,竟還有一名拳師,五人右胸前均有金絲黑蝠圖徽。
五人馳到鏢局門外,那劍士對著兩側八拳士抱拳道:“少鏢頭去白鬆林打獵,老鏢頭問起來麻煩各位大哥回稟一聲。“
八名拳士其中一人笑叫到:“少鏢頭又去打獵啦!兄弟們又能大吃一頓了”
少年左手一圈馬,哈哈笑道:“就怕一條鬣豬腿下去,你又要大睡三天,哭著喊著要老婆了”
十餘人一齊哄然大笑,五匹馬在笑喝中奔跑起來,黑崗石板路麵在蹄掌下踢踏作響,接著一行五騎不一會兒就出了北城門。
這天福城外北林南山,山林之中蠻獸出沒,對普通人來說甚是凶險。奈何雪域走廊由此而過,西聯昆侖,東至回海,實乃行商遊曆必經之地。
翻回頭再說少鏢頭石鬆飛,生長在天福城,俊朗知禮,自幼與鏢頭們混得極熟。雖尚未出過遠門,但耳濡目染,對護鏢遠行,降匪伏禽十分向往,十二三歲便隨父打獵,又飽讀詩書遊記,所以這山林間的心得,已不下於老鏢頭石天誠。因此,石老鏢頭才在石鬆飛十六歲時徹底放開了管束,隻派拳師黃虎,指點保護。
幾人出城奔不多時,業已進了這鬣豬林。少鏢頭揮手,示意幾人取了馬褂鑾鈴,放慢坐騎。
劍士低聲讚道:“這鬣豬林裏最麻煩的不過是鬣豬,可少鏢頭每次來,都讓咱小心戒備,看來是深得老鏢頭‘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做事風格,大有鏢師風範啦~。”石鬆飛雙眼觀察著林間,嘴上笑道:“當然要用全力,爹爹常說,太爺爺以武入聖,靠得是三分力,七分氣。這氣,自然是指做事態度了。況且萬事有一,如果這尋常的平鬃獅子,遇上了成年的銀絲兔,就是用全力也不見得能逃了命去。”在隊尾壓陣的中年拳師黃虎,聞聽此言不禁微微點頭。
“噤聲”。少鏢頭發現頭頂前方盤旋著一頭大鴞。通常鴞類晝伏夜出,按說此刻日已出山,應是其歸巢之際。眾人皆抬頭觀看,隻見那大鳥翼翅寬闊,隱約可見黑斑紋,觀其體型與盤旋姿態,該是一頭成年雕鴞。這種鴞喙彎爪利,雖算不得異禽,倒也相當凶猛,不好對付。聽其響亮的“嗒,嗒”叫聲,似是憤怒,被擾了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