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從文:半如信徒,半如閨密 (2)(1 / 3)

1929年6月,徐誌摩從上海來北平。他看望了沈從文,又冒雨去西山探望生病的林徽因。就在這個夏天,以徐誌摩為橋,沈從文和林徽因、梁思成夫婦相識了,帶著一絲仰慕、一絲惶惑。他們的交往並不算深。因為僅僅三個月後,沈從文便又在徐誌摩的推薦下,去了青島大學任教。

沈從文與林徽因相交,是通過徐誌摩。在沈從文的生命中,徐誌摩是他的恩人、貴人,可以說每當沈從文絕望的時候,徐誌摩都神奇般出現,幫他指路。林徽因則是他仰慕、讚賞的對象。一端是徐誌摩,一端是林徽因,沈從文和林徽因的關係,是從徐誌摩這邊慢慢導入的。徐誌摩的妻子陸小曼,沈從文在上海時就見過。他去過陸小曼的客廳。現在又是林徽因——徐誌摩曾經愛過而不得的一個女子。1929年,在沈從文去青島之前,在胡適家樓上,徐誌摩曾經與沈從文進行過一次長談。談話內容是:家庭生活的苦惱。此時的徐誌摩,陷入到了與名媛結婚的汪洋大海之中,迷惘得要命。徐誌摩讓沈從文以後把他的故事寫成小說。徐誌摩——苦惱——陸小曼,徐誌摩——懷念——林徽因,這樣的情感線索,奠定了沈從文對林徽因的感覺。陸小曼代表著上海,充滿活力、浮華、衝撞,林徽因則代表著北平,和諧、靜美、高雅端莊。

1931年,沈從文原本托徐誌摩幫其在北平謀一份工作。但沒想到當年11月,徐誌摩便因為飛機失事駕鶴西去。從1931年到1933年,沈從文在各地奔波,武漢、青島、上海、北平、濟南,雖然大部分時在青島,而且他的創作呈現出井噴狀——他生活著,也戀愛著。沈從文累積著名氣,也累積著資曆和創作素材,一切都朝好的方向轉變。終於,1933年七八月之交,沈從文離開了青島,前往北平,參加楊振聲主持的中小學教科書編纂工作。再度來到北平,沈從文已經變了個人,當年那個北漂的不起眼的考學的學生,蛻變成大學教授、作家。沈從文的心境,有了大幅度的變化。很快,他的事業和愛情,都有了突破性的變化。事業上,楊振聲請了他在北平編《大公報·文藝副刊》,編委會中,沈從文、楊振聲、朱自清、林徽因、周作人、鄧以蟄都位列其中。感情生活上,他和張兆和終於修成正果,在北平中央公園的水榭舉行了婚禮。事業穩定,感情甜蜜,十多年前,他來到北平,還是個窮困落魄的學生,十多年後,他萬水千山走遍,再度回到北平,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結了婚的他,有兩種需要,創作需要和社交需要。他開始每天在老槐樹下寫《邊城》,也開始走進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廳”。

與林徽因相對順遂的人生路比,沈從文要苦得多。他的前半生,用摸爬滾打來形容一點不為過。現在他成功了。他編著刊物,優遊自在,不用遭受書商的盤剝,他的《文藝副刊》成了北平一批“中立”派作家的陣地。他有底氣了,認同什麼與不認同什麼,也表現得更明顯。他喜歡北平寬鬆自在的氛圍,不喜歡上海的“先鋒”態度——上海生活也著實讓他吃過不少的苦。1934年,沈從文在《大公報·文藝副刊》發表《論“海派”》,正式點燃了“京派”“海派”之爭的口水仗。攻擊海派不是目的,沈從文設置了一個對立麵,進而表達自己的文藝立場,京派的文藝主張——相當於對人生的看法。他追求和諧、節製、恰當,現實中含著浪漫和美。

林徽因恰巧能夠向沈從文提供一種理想中的高雅,一種學院派的、又不失活潑的文藝氛圍,獨立、自主,不受政治和商業左右。在那一方客廳,林徽因仿佛春之女神,楊枝一灑,甘霖下落,萬物複蘇。個中景象,與陸小曼華貴的客廳比,又是一番趣味。他們的交往,是以共同的文藝趣味為基點的,漸漸地,友誼越來越深,往來頻繁。沈從文結婚的時候,林徽因和梁思成送了錦緞百子圖罩單;沈從文主持的《大公報·文藝副刊》創刊時,林徽因提筆寫了創刊詞《惟其是脆嫩》,很是意氣昂揚;林徽因在《文藝副刊》上發文章、表觀點。他們一起出現在讀詩會上,出現在來今雨軒,星期六下午沈從文也會去林徽因家的沙龍——太太的客廳做客。不僅如此,沈從文還曾帶著文學上的“後進”蕭乾,一同造訪太太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