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樓船,不過此時此刻三根桅杆上都沒有掛起帆,而是正在船體兩側的十五對櫓槳有節律的劃動中平穩的前進。
破壞櫓槳整齊和諧的打水聲的,是從船上二層艙房裏隱隱傳出的“咚咚”聲。
“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的!為什會是這個樣子的!”一個少年正一麵嘟囔著,一麵不斷用自己的額頭測試著艙內的桌子的強度。“我接受這不是曆史穿越YY,我練了十幾年的武功,我已經接受這是一個有玉米煙草蒸餾酒的大隋、一個用白銀作為通貨單位的大隋,我還親眼目睹了五牙大艦在運河上快如奔馬,總之一句話,我已經接受這是一個《大唐雙龍傳》的世界了。不過別人穿越都是遇到傅君婥、揚州雙龍、《長生訣》,為什麼輪到我的時候,就是遇到一個重傷的……
……
……
宇文化及啊
……”
突然,少年停止了以頭撞桌,也停止了嘟囔,他英俊的臉上突然露出猙獰的表情。
“很好,死老天,想玩我的話,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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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一間艙房門口,對著門口戰戰兢兢守候著的一名老蒼頭打了個手勢。悄聲問道:
“如何?”
“回六少爺,宇文大人隻在進去時命準備一盆清水,隨後這一個多時辰並不曾傳喚老奴。”
少年冷哼了一聲,揚聲道:
“船已近丹陽,不知可要傳喚地方。”然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一個他並不喜歡的稱呼——
“……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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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名叫李瑰,是唐國公李淵的遠房堂侄,由於他的祖母是北周許國公宇文貴之妹,因此輾轉算來,李瑰與宇文化及這個當今灼手可熱的權臣也算遠遠的表兄弟,或者正是搭著這幾層親戚關係,當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宣布征用船隻的時候才不曾將他這個無官無爵的商人趕下船去,反而大發慈悲讓李瑰在自己的船上保留一個艙室。
李瑰再次見到右屯衛將軍的時候,宇文大人的精神已經比剛上船時好了許多——看來脾氣也好了很多。
“表兄的傷勢,果真不要在丹陽尋一位名醫診治麼?”
“這種地方庸醫,不要也罷。”
好大的口氣,一棍子打死了丹陽這座江南大城所有的紅十字從業者。
“若是內傷,小弟此次遠行,隨身倒也帶了些丹藥,不知可有用得上的?或者推血過宮之類,小弟也可略盡綿薄。”嗯哼,人家小說裏要男主角幫忙治療內傷的一定是漂亮MM,怎麼我這裏就是一個胡子大叔。
“我習練冰玄勁之後,內息頗為古怪,與唐公世傳的心法恐不相容。表弟的好意隻能心領了。”
“若是如此倒是巧了,表兄或許不知,先父的武功其實多出自祖母慈訓,當年便曾道我家這一脈的內息,頗有借鏡宇文閥之處。”繼續努力往上湊。
聽到此處,宇文化及頓時大為意動。要知他這一房,本來並不是西魏以來宇文閥的正支,隻不過隋文帝楊堅篡周以後大加屠戮宇文氏宗室,而他這一房由於早年就與楊廣交好,未受波及,因此才憑借本身的聲望武功,一舉成為現今宇文閥的主幹。但也正因此,他家所掌握的宇文閥武功心法,並不十分完整,這也正是偌大家族中多年來隻有宇文傷和他兩人練成冰玄勁的緣由之一,與李瑰沾親的宇文貴一房,雖然也是旁支,但卻大有可能另有自家傳承。難得這個表弟年輕不知深淺,隻知討好自己,到此時治傷倒成了末節,借此窺看下李瑰的武功進境倒成了大事。
李瑰手搭在宇文化及左手脈門上,一股真氣傳入,宇文化及頓時大有啼笑皆非之感。他是大行家,立時變便能感應到,李瑰所傳入的那股真氣確實與冰玄勁頗有淵源,以他的武學造詣自然知道李瑰並未藏私,不過,對於宇文化及這樣的高手而言,那股極細微的真氣也未免細微得過分了一點……
據他宇文家故老口耳相傳,冰玄勁這門奇功練到深處,數十步外遙發的陰寒之氣猶足凝水成冰。若用以攻敵,掌風過處都可以讓人血液凝結,而李瑰的真氣……若是這便是修習十餘寒暑的成果,那就算這麼繼續練上三四十年,或者可以勉力讓對手打個噴嚏
不過且莫說細弱,在李瑰真氣導引之下,宇文化及立時覺得自己鬱結在太淵穴的真氣大有感應。宇文化及日前被誌在與他同歸於盡的傅君婥刺了一劍,外傷猶可,劍上所附的第六重九玄大法真氣已經使他手太陰肺經一路大受損害。他自知據以修習冰玄勁的心法並不完整,乃是伯父宇文傷自己參悟出來,其中頗涉霸道,平日尚且不妨,但若受了內傷,體內內息運轉不暢,要將經脈重新打通,卻比尋常武者更為煩難,如果得不到同樣練習冰玄勁者的相助,便隻有靠自己將散入內腑的陰寒之氣一點一點重新凝聚。他急急征用船隻趕回江都,本來便是指望此次扈駕南來的伯父設法助他療傷。宇文傷潛心武道,蹤跡不定,若一旦錯過了,純靠宇文化及自己的修為,至少要一年以上的時間才能複原。不過如今在李瑰的同質真氣的感應下,幾處要穴內真氣已有凝聚的跡象,隻要過了這最艱難的第一步,宇文化及自忖數日間就可恢複四五成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