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雪如柳絮,積三寸之厚,安順將小淩寒背回書院後,天穹又落起了大雪。
“寒兒,你究竟去了哪裏?怎麼傷得這般嚴重?”小淩寒倚靠在床頭,蘇沁雪揪著手心的帕子,眉頭緊蹙,時不時望一眼身旁的老者。
小淩寒怯怯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勉強笑道:“雪姨……我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砸傷了腳,不打緊,過些日子就好了。”小淩寒特地吩咐安順不得將自己去尋景元的事告知於家裏人,而這次的受傷更是不能說出真相,故而不得已瞞騙了大家。
至於莫秦煜那邊,安順已將一切打點妥當,幸得當時莫秦煜遇到守在大門口的安順,安順得知小淩寒受傷的噩耗,並未意氣用事立馬衝到“仁心堂”,而是翌日一大早尋到機會才有所行動,這也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雪姨與郭夫子素來歇得早,也就沒有發現問題了,隻是這帶著傷回來,總需要一個理由,這不,小淩寒尋到了一個幫著她圓謊的人。
“都怪安順不好,安順沒能幫上大小姐的忙,才讓大小姐受了傷,夫子,您要是責怪就怪安順吧!”安順低著頭走到郭夫子身邊,主動承認錯誤,郭夫子望了眼躺在床上的閨女,捋了捋山羊胡須,皺著眉道:“安順,你不必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一定是這個丫頭硬是逞強,如今受了傷也怨不得別人!”
聽到爹爹的話,小淩寒撇了撇嘴,低頭不敢出聲,末了,郭夫子走近她身邊,吃力地彎下腰,“丫頭,萬事莫要太過逞強,你要做的隻是力所能及之事,既然一個人不能做好,那大可向別人求助,爹知道你是盡心盡力替你娘掌管雲鳳樓,可弄成現在這樣,想你娘若是在天有靈,也會難過的。”說著,郭夫子心疼地摸了摸小淩寒的頭發,她終於忍不住,低眉間,一滴淚水滑落於地。
是啊,她還有爹爹,還有天上的娘親看著自己,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想必他們心裏也不好受。
郭夫子抬起她的頭,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淚,感到粗糙的摩擦,小淩寒睜開朦朧的雙眼,依稀可見爹爹滿頭白發,於是乎,她伸開小手撲進了爹爹的懷抱,溫暖、有力,就如娘親在世時一樣,那是爹爹的味道。她有多久沒被爹爹抱著了?好久了,自娘親去世後,已經很久了……
“丫頭,還記得你娘說過的話嗎?”郭夫子在她頭頂輕聲說道。小淩寒在他懷裏點頭道:“記得,娘的話,寒兒永遠記得!”
娘親說,寒兒是傲雪的梅花,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堅強地走下去。她一直記得,隻不過前些日子為情所困,差點將其拋之腦後,這回被爹爹一提點,才醒悟過來。
站在一旁的蘇沁雪看到他們父女倆緊緊依偎在一起,不禁為剛才的事舒了口氣,她真怕自己的相公會為此懲罰寒兒,不過,看樣子是她多慮了,用親情築起的牆,任憑外界有再大的武力,也無法摧毀。
見一切平安無事,蘇沁雪猛然想起廚房裏還熱著飯菜,上前幾步開口道:“老爺,說了這麼久,寒兒也該餓了,是不是該用膳了?”
郭夫子聞言抬頭,將小淩寒放開,對蘇沁雪微微頷首,蘇沁雪這才出了門,小淩寒見爹爹沒有要走的意思,不解地看向他,問:“爹爹,我們為何不跟著雪姨出去?”
“你這模樣,行動不便,還怎麼出去用膳?”郭夫子皺眉道。
“不打緊,寒兒還有安順不是?”說完,看向安順笑笑,安順低著頭,未能看到她,小淩寒收起笑容,擔心安順還在生自己的氣。
“你呀,也不能總是麻煩安順,別說了,你雪姨張羅了一桌好菜,難得一家人都在,今兒個就在寒兒房裏吃如何?”見爹爹如此興致盎然,小淩寒頓時心情大好,顧不得那麼多禮節,便答應了下來。
郭夫子捋捋胡須笑笑,又對安順說道:“安順,你也坐下和大夥兒一起吃吧。”安順聞聲,猛然回神,看到夫子與大小姐都看著自己,小淩寒見他眼神一下閃爍,隨即見他撇開眼對郭夫子擺手道:“不不,安順吃過了,夫子難得和大小姐一塊兒吃飯,安順不想打擾……”未說完,他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頓時一臉赧色,郭夫子啐罵道:“安順可是嫌棄與我這老頭子一起吃飯?”
安順一驚,忙抬頭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安順不是這個意思!安順隻是……”說著,看了小淩寒一眼,小淩寒正巧與他四目相對,心想眼下安順是不想和自己同桌吃飯吧。
“那還多說什麼,既然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一家人,理當一起用膳!”郭夫子未能發現他倆之間的不對勁,固執地強求安順留下。
安順仍舊望著小淩寒,小淩寒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理應由自己解決,“如果安順不留下,那寒兒寧可餓死,也不想眼睜睜看著那個位置空著。”言罷,她固執地盯著他,不容他再次拒絕。
果真,安順聞言,眸色一驚,似有不忍,唯有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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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餉,雪姨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屋外刮著寒風,吹得她雙耳通紅,安順見勢,立刻上去幫忙,而珍珠就站在一旁,隨著雪姨一起進屋。
上了門,蘇沁雪將端盤放在桌上,掀開碗蓋,頓時霧氣騰騰,第一碗,遞給了小淩寒。小淩寒訝異,不是用膳麼?怎麼不是用盤子裝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