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線的風箏(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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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剛過,**節又快到了,省會城市江東市的大街小巷,到處呈現著喜氣洋洋的景象,家家戶戶親朋團聚蕩漾著歡聲笑語,而吳敏的心情卻似乎像寒冬的河麵結了一層冰,因為她和老公葉福成當前最迫切的願望——房子和孩子仍然遙遙無期,為省錢夫妻倆仍然住在狹小的廉租房裏,自己過了年已30周歲了,青春易逝,紅顏漸衰,她為老公這頭耕牛不緊不慢地行走而著急上火,恨不能用鞭子死命地抽打他,讓他能像駿馬一樣狂奔,這還不行,最好能像寶馬一樣在高速公路上狂飆,那才叫牛呢!

茫茫夜幕下,雪花裹著寒風恣意地飄蕩著,當記者的葉福成下了夜班回到家,剛鑽進吳敏的熱被窩,手機突然響了,一位線人報料說,市區虹橋小區一居民樓有多處自來水管受凍爆裂,水正嘩嘩地噴湧出來,因為地勢低窪,下水道堵塞,小區裏已水漫金山,不少一樓居民家裏已泡湯了。

難得穿著性感睡衣的吳敏,本想和老公好好親熱一番的,因為她心情鬱悶感覺已好久沒忙那事了,今天她的閨蜜還開玩笑說她是不是性冷淡了,她想明天就是**節了,今夜得跟老公好好找找感覺,但轉念一想,夜裏加班采訪工分翻倍,這不又是老公多掙錢的好機會嗎?眼下我們準備買房正缺錢呢,還是讓他去吧。

葉福成背起采訪包,頂風冒雪,匆匆趕到虹橋小區後,隻見市電視台記者站在高處,一人打著聚光強燈,一人扛著攝像機,正在向一片汪洋的居民樓掃著鏡頭呢。他脫下鞋襪用塑料袋拎著,又卷起褲管,正準備赤腳下水采訪時,電視台一位同仁立即勸道:“葉福成,這水冰冷刺骨的,你不怕凍出病來啊?喊幾個居民來采訪一下,再讓他們從家中搬著物品蹚著水過來,擺幾個POSE,拍幾張照片不就完了嗎?”

“謝謝老兄關心,沒辦法,就怕別的記者下手更狠啊!我還是進受淹居民家拍幾張照片再上來吧。”

葉福成蹚著冰水走了一會,忽聽身後又傳來急促的蹚水聲,回頭一看,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她背著包拎著鞋子正向他走來。

“叔叔,你家也住這裏啊?這裏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啊,太恐怖了!”

“哦,我不住這,我是來采訪的。你家有沒有受淹?”

“原來你是記者啊!如今當記者都像你這麼玩命嗎?嘻嘻嘻……我是來看望我媽的,好在我家住二樓沒淹著。巧了,我學的是新聞專業,大學快畢業了,以後說不定和您還是同行呢,嘻嘻嘻……叔叔,你是哪家媒體的?”

女孩笑盈盈地說著,就朝葉福成這邊疾步走了過來,忽然,她腳下猛的一滑,“啊”的一聲驚叫,葉福成見狀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將快要摔倒的她抱住扶了起來,接著又迅速放手,尷尬地後退了兩步。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鞋子已掉進了水裏。

女孩羞得滿臉通紅:“謝謝叔叔!我差點成了落湯雞了,嘻嘻嘻……對不起,你的鞋子濕了,怎麼辦?要不你到我家烤烤火?”

“我是江東時報的,沒事的,不用了,我抓緊采訪完就回家。”他憨笑著,撿起了濕漉漉的鞋子。

“叔叔,再見!”來到居民樓前,女孩和葉福成道別後就上了樓,他感覺這女孩還蠻俏皮蠻可愛的。

凍得渾身發抖的葉福成,走進一樓幾戶居民家采訪拍照,隻見有的人家盆子箱子鞋子等生活用品漂了一屋子,老人小孩隻好裹著被子坐在桌子上,就像風浪中的一葉小舟;有的人家搬來一袋袋沙包在門口築起堤壩,正在用盆子將家中積水飛速向外潑倒;有的人家一張床淹沒了,隻好將兩張床疊架起來,讓老人和孩子睡在上麵……

看到葉福成來采訪,受淹的居民紛紛向他抱怨,這個虹橋小區是個非常破舊的老小區了,有幾幢居民樓可能還是危房,牆體滲水裂縫等現象早已司空見慣,有人家擔心樓房倒塌不敢住就搬走了。老樓的自來水管多裸露在外,也沒有采取任何防凍措施,以前冬天就發生過幾次水管凍裂造成水災,自來水公司搶修人員也認為這些老樓房早該拆了。

采訪了一會,葉福成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你是福成嗎?你來這裏幹什麼呢?”

葉福成猛地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家鄉同村的中學同學喬玉蓮,她正站在自家門口收拾受淹的物品呢。

葉福成知道,高中時,喬玉蓮曾經喜歡過他,那時她長得清純秀麗,他也有點喜歡喬玉蓮,隻不過那時候他對男女情事懵懵懂懂的,何況父母也一再告誡,不準和女同學談情說愛。有一次,喬玉蓮上街買了兩張電影票,回學校後悄悄塞給他一張,他的心頓時像揣隻小鹿一樣呯呯亂跳,晚上他像做賊似的進了電影院,發現喬玉蓮已來了,他坐在她身邊不敢正眼看她,兩隻手不知放哪裏還微微發抖,那場電影叫《人生》,是當時同學們議論紛紛的一個電影,他記得整場電影放下來兩人沒說一句話,散場後兩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說,玉蓮你長得有點像電影裏那個女主角劉巧珍,玉蓮好像說了句:“福成哥,你會不會變成那個絕情狠心的高加林?”兩人沒說幾句,怕被同學看見,就各自回校了。後來,他考上了大學,喬玉蓮落榜了。他到北方上大學後,曾經給喬玉蓮寫過一封信,鼓勵她再複習一年,爭取能考上大學。不料,喬玉蓮卻杳無音訊。第二年暑假,他回家後才知道,喬玉蓮父母已將她嫁給鄰村的繆建剛了。如今,喬玉蓮忽然變成一名地道樸素的家庭婦女,讓他差點都沒有認出來。

“玉蓮,真的是你啊!你怎麼會住在這裏呢?家裏淹得怎麼樣?我聽說這幢樓可能還是危房,你們趕緊換別處住吧!”葉福成心裏湧起幾分酸楚。

“不要緊的,能湊活就湊活唄!”喬玉蓮笑笑,趕緊叫來丈夫繆建剛。葉福成和他早就認識,隻不過現在的他留著一撮小胡子,看上去更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