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之感慨道:“道德喪而仁義生,仁義微而禮法立。天道不爭,萬物必爭,爭與不爭,都不是錯。禮法一立,則不能用仁義來亂,亂則廢,廢則仁義式微;仁義一生,則不能用道德來標榜,一標榜,做得到的人少,做不到的人多,隻會讓道德更加淪喪,仁義更加遭人厭棄。”
藍合真茫然若失道:“這麼說,難道人人隻有謹守禮法,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可言?”
葉落之心中歡喜,藍合真倒不像歐陽蝶羽,一聽到這些東西就打哈欠,反而看得十分清晰,甚有主見。於是笑道:“也不對,禮法一立,規範得太死,詿誤必然也就多。”
藍合真無奈道:“這麼說來,似乎什麼都一無是處。”
“對!”葉落之一拍被子道:“這就是我所認同的。”
“認同一無是處?”藍合真苦笑。
“我所認同的,其實是一種混沌的狀態。不標榜哪一種想法是肯定對的,任何想法都受到質疑。隻有百家爭鳴,各行其是,才能達到製衡,不會讓某一種想法瞬間偏離太遠,造成萬劫不複的境地。因而,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不同,是最好的,若都相同一致,那就完了。”
藍合真靜靜地看著他,感激道:“你無非是想說,不需用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順其自然最好,發生過也就發生過了。雖然我對你失去武功感到遺憾,但在你看來卻無所謂。既然如此,那你又何苦拐這麼大一個彎來說服我呢?我自歉疚,不也是自成一家了。想拉攏我做你學生不成?”
葉落之失笑道:“非也!非也!強加想法給人難道就不是一種順其自然的表現?韓非學於荀子而成法家,即使你做我學生,所思也不盡相同。我隻是做了我所認同的,是否接受,該看你是否認同。”
“好啦!小女子認輸行不?說不過你,隻好認同。快點吃吧,都涼了。”
葉落之欣欣然吃將起來。藍合真也默默地咀嚼著,隻是心下犯疑:“對於我的身份,他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問的?還是……還是他不敢亂問?”
想到此,忍不住道:“其實,歐陽世家那場廝殺,不是我們薩迦教做的。”
不是薩迦教!
這點葉落之倒真沒想過,不免呆了一呆。每個人都想當然地以為那是薩迦教,難道真的不是?
葉落之忽覺事態有點嚴重,似乎比預想的還混亂,接著話題道:“那你認為,是什麼人假冒薩迦教徒?”
“慕容世家!”藍合真答得很肯定。
葉落之動容道:“何以見得?”
“你不覺得,那帶頭的老者,很可能就是慕容壽嗎?尤其那個拿劍跟歐陽承打成平手的,會用慕容世家的寒月劍法,至少也該有二十年的造詣。除了慕容世家的‘一劍斷魂’慕容絕崖,還能有誰?”
葉落之沉吟道:“但慕容軒似乎認為是他二叔。”
“慕容絕塵?”藍合真搖頭道:“據說已經死了很久了,而且害死他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哥哥。”
“這一點能有多少可信?哥哥害死弟弟?”
“不知道,不過聽說跟百花門主有關係。至於內幕,就不得而知了。”
葉落之點了點,道:“但是,如果是慕容世家,決定去圍攻歐陽世家,又為何讓慕容軒去涉險?”
“據我得到一些跡象推測,魯先達和肖百納,即使不是被慕容世家收買了,也必然有勾結。”藍合真怕葉落之不知道,補充道:“就是他二人推波助瀾,才會有南武林盟主之爭。而且那個魯先達,一上去就被打傷,既免了最後火並,又耗了歐陽承內功,很可能是故意的。”
葉落之眉頭略皺,藍姑娘知道這麼多細節,難道那時已經潛藏在歐陽世家?
藍合真繼續道:“因此,慕容世家很可能有兩重算計。若奪得南武林盟主之位,就作罷,否則,就趕盡殺絕。你不見慕容軒在大戰中根本沒有受傷?若不是慕容世家的人防護,怎麼可能一道傷痕都沒有?最重要的,很多人就是你這想法,除了薩迦教,還能是誰?即使懷疑到不是薩迦教,也因為慕容軒的緣故,不會想到是慕容世家。”
這確實是老謀深算!要不是薩迦教的人自己來澄清,外人確實不容易聯想到。但一切也仍都是猜測,葉落之不想早做定論,謹慎道:“有沒有更多的證據?”
“有!”藍合真肯定道:“不過說來,要牽扯到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誰?”
“我哥,名叫八思巴。”藍合真歎氣道:“其實,現在薩迦教就隻有義父、哥和我三個人而已。”
葉落之又是一怔,沒想到人人聞風喪膽的薩迦教,竟然隻剩下三個人。
藍合真見他有點沒反應過來,解釋道:“二十四年前那一戰,我薩迦教眾基本殆盡,隻剩下哥和我兩個孤兒,被義父收養。而且——”藍合真慎重地頓住了,靜靜地看著葉落之道:“而且,歐陽遲就是我哥殺的!”
涼風有信,兩人卻定住了。
葉落之回過神來,顯得有點忙亂,艱澀道:“歐陽遲老先生,不隻是失蹤了而已嗎?”
“或許吧,不太清楚。”藍合真黯然道:“關於他的生死,等你見到我哥,再問清楚吧。我也隻是匆忙聽他說了幾句,他就急著去追趕慕容壽了。”
“追趕慕容壽?”葉落之聽歐陽遲生死未卜,稍感安心,突然再吃一驚,問道:“你的意思是,慕容壽確實來過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