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鼎爐(1 / 2)

從一個天才變成一個廢材需要多久?也許是一瞬間吧?可是從一個廢材摸索出一條哪怕稍微有點希望的路線,都需要十幾年……尹灌,從一個人人豔羨的在七歲步入先天之境的天才,享受過無窮的風光,甚至大陸三大宗派都爭相吸納這位“大陸五百年間第一修真體質”,變為一個甚至連氣海都不複存在的廢材,隻經曆了一夜——在他十歲那年被黑魔教選為祭煉魔兵“天災法杖”的“材料”——更可悲的是,祭煉隻是需要他的特殊體質——在經曆了抽髓拔經和取血凝珠這樣慘絕人寰的邪惡手段之後,他就被黑紗包裹的魔徒們扔在了原地——一片小小的森林中。極端虛弱的尹灌被經脈內殘存的先天元力保住了一條命,但失去了血髓和主脈的他,甚至連發育都停止了,二十二歲年紀,他依舊是一副孩子的軀體。幸運的是,他還記得幾樣毒經中的配毒解毒手法,因此對付森林中這些沒有智慧的動物倒是簡單的很。茹毛飲血的生活加上無人陪伴,孤獨和陰狠漸漸深入這個原本快樂天真的少年。附近的荒涼,也許倒是一件好事吧——否則習慣了別人豔羨目光的自己,也許早就失去了活著的勇氣吧!自然,少年的心中還有無邊的仇恨在支撐著他,瞬間夷為平地的城堡,在睡夢中被奪去生命的親人和玩伴,還有自己經曆的令人發指的痛——每次想到那一夜冷漠的披著黑紗的魔徒,他都恨的發狂——假如自己不從觀星崖回家探望,假如自己有掌門那樣的實力——但每次,他都隻能把這股滔天的恨意埋下,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憶父親和師傅教給自己的一切,希翼能找到一點重新修煉的可能。漸漸平息下來的尹灌吃力的擺好打坐的姿勢,又開始了修行。經過了整整十二年的努力,尹灌已經漸漸可以凝聚出一小股元力了,無奈的是當初拔經的魔徒給他灌入心脈的奇怪液體已經取代了主脈留下的空缺,並且伸出許多觸手,鑽進了每一根經脈。感受著液體凝實後的假脈給元力運行造成的阻礙,尹灌心裏再次生出那個奇怪的念頭——魔教的人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片刻,尹灌搖了搖頭自嘲道:“總不會是為了我好吧!”然後繼續了他的嚐試。空蕩蕩的氣海已經沒有什麼探索的意義了,尹灌的嚐試也隻是從氣海邊的一條經脈換成另一條——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一個晚上又快過去了,主脈不通造成的困擾依然無法解決。感受著假脈仿似真脈隨著心跳鼓動,早已醞釀了快十年的瘋狂想法再次湧進腦海:也許用元力刺破脈壁,然後再用元力封住血液,自己就可以修行了呢?雖然此舉冒險,也沒有前輩高人的例子可以參考,但對耗費數年時間、幾乎把氣海周邊每個細小經脈都嚐試過卻仍舊無路可走的尹灌來說,這也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猶豫了許久,尹灌還是沒能下定決心——畢竟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自己一死,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誰還會幫他洗雪?夜幕漸漸降臨,野獸的吼叫驚醒了遊移不定的尹灌,醒悟到危險的他用盡力氣跑回自己建造的簡陋住所——每當夜晚他都要體驗一次撕裂一般的痛苦,同時陷入毫無意識的狀態,甚至有一次他被老虎當作幹糧拖回巢穴——若不是那晚虎崽子們挑食隻吃了幾隻兔子,恐怕他真的要悄無聲息的變成幾塊糞便了。剛鑽進地洞,疼痛再一次襲來,尹灌失去對身體的控製,直直趴在了洞底,一條草繩迅速繃緊,洞口應聲被一塊木板封住——森林裏沒有什麼工具,擔心自己在夢中被野獸拖走的他隻好製作了這麼一“扇”簡陋的門。外表平靜的尹灌此時正被無盡的痛苦啃噬著:一隻微小的藥丸被打入氣海,還沒來得及叫出聲,藥丸就迅速變成一隻巨大的銀蛇,那似乎有無盡空間的丹田也似乎容納不下這隻怪物被撐的不斷變形,然後巨蛇張口一吸,原本瑩潤充滿了先天精氣的丹田迅速幹癟直至完全枯死,然而似乎極度喜歡先天精氣的巨蛇順著主脈一路啃咬,一直貫穿到眉心識海,連同經脈全被它吞入腹中,最後似乎一個巨大的銅錘砸在眉心上,銀蛇迅速縮小變成隻有針尖大的藥丸飛出尹灌的身體。緊接著一股滾燙的像岩漿一樣粘稠的液體被灌入已經殘破不堪的主脈殘缺處,填滿了原本空缺的地方。貫穿身體的假脈逐漸凝固,稍稍減輕的疼痛卻絲毫不會停止,隨即,一隻鋒利的刀尖精準的刺在幼小身軀的每一處穴位上,然後那隻巨大的銅錘再次砸在眉心,尹灌似乎看到自己的骨頭全部張開了縫,晶瑩潔白的骨髓混著精血一點一點滲出穴道,凝結出一粒粒像是血液澆灌出的珍珠……夢中的尹灌卻笑了,因為他又要可以看見自己的親人們,像是以前那樣忙碌在城堡中的各處,彼此談笑著,仿佛在誇獎他,叮囑他,教導他……又一次的,在眼淚折射的陽光中醒來。“十二年,又到了夏至……”尹灌爬出洞穴,掐了一點野草插在洞前的坡上。跪了半晌,似乎想起什麼的他又在邊上加了根野草:“爹,娘,孩兒無用,害了你們,等了十二年,我的身體依然不能修煉,這幾年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刺破氣海的壁障,如今我已經不再奢求時間能治好我的傷了,所以我想試試。要是成功了,孩兒定殺盡魔教孽障給爹娘報仇,要是不成,就讓孩兒來陪陪你們,下輩子再孝敬你們!”說完,重重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擦淨眼角的淚水,擺好姿勢開始打坐。漸漸平複了心情,尹灌睜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草香:“爹娘,你們看著,孩兒開始了!”聚氣,運化,賦形——幾年的時間讓這個本該春風得意的少年沉穩無比,隨著元力凝結成想要的形狀,尹灌開始了第一次衝擊。隻見假脈緊緊堵在了氣海的上方,本該與其貫通的元力每次運行到這裏都會被擋住。以往隻敢稍稍觸碰的元力這一次卻像是中了蠱毒一般,一股腦衝了上去……“嘶——”尹灌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錐心的痛從假脈的底端傳來,程度幾乎不弱於每晚折磨自己的銀蛇吞脈。調息片刻,尹灌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前方的草香:“再來!”…………烈日透過樹冠灑在森林中,靜坐的少年蒼老的皮膚上滲出大量的汗水。還沒撐到晚上,脫水和饑餓已經快要摧毀了他。掙紮著去放置了誘餌的地方取回幾隻兔子,草草喝了幾口血就又開始了嚐試。夜幕再次降臨,被痛苦和失敗反複折磨的尹灌已經精疲力竭了,不出所料的,壁障難以突破,但同時他也發現了一個現象:假脈雖然是沒有出口的,但是自己的血液卻可以透過它,這個對元力來說無比堅固的屏障,卻對修煉者眼中低級不堪的血液格外親切。一邊思考,一邊燒烤了一隻兔子,帶著不甘,尹灌,這個命運坎坷的少年再次栽倒在了那根草繩上。平靜的森林裏各種動物上演著各自的戲劇,卻絲毫感受不到此刻正折磨著尹灌的無邊痛苦和悔恨。銀蛇、巨錘、岩漿、刀尖……這幾樣毫無憐憫的刑具再一次讓他墜入地獄——然後,短暫的幸福時光得以回歸,帶著不舍的少年緩緩爬出洞穴。摸摸攥緊了拳頭,陽光正從霧氣裏滲透出來,跑到森林深處的小河邊用犀牛的膀胱帶回一點淡水,尹灌又一次開始了嚐試。聚氣,運化,賦形、衝刺……聚氣,運化,賦形、衝刺………………此時已經習慣了的尹灌再也不會嘶吼出聲了,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仍然苦苦困擾著他。“血,氣,血氣,氣血,氣……”幾乎發瘋的少年口中隻剩下這兩個字在反複翻滾,若是有其他的修真者看到,多半會以為此人已經走火入魔。驀地,一道靈光在快要絕望的尹灌眼前劃過:讓血成為氣的脈!隻見此刻被元力托住懸在氣海之巔的幾滴精血,逐漸被拉的細長,而後——直直插入假脈之中!“啊——”不知是疼痛超出了極限還是驚喜來得猝不及防——沉默十餘年的少年此刻終於忍不住叫喊出聲!內心狂喜的尹灌卻不敢有絲毫懈怠,畢竟元力維持的“血管”不能持久,深深吸入一口氣,感到躁動的識海稍稍平複,他開始了下一個實驗——小心的將元力在“血管”內燃燒,從而讓精血凝固成一層血膜!血膜的存在讓尹灌真正的有了繼續修煉的可能性,但脆弱的血膜畢竟不能承載大量的元力,因此最多修煉到先天頂峰——也就是十歲那年的境界之前,他就必須得想辦法另辟蹊徑,否則這就是他的極限。元力從假脈中緩慢的遊走,熟悉著已經闊別十二年的身體。強忍著激動,尹灌默默引導著元力布滿全身,而後又順著大周天一遍一遍的運轉,同時,他還要維持著假脈和氣海交接處的脆弱血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滄桑的麵容間顯出一點紅潤,尹灌緩緩站了起來,而後又重新跪在那幾隻草香前:“爹娘,孩兒已經找到了修煉的方法,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們把所有的仇人全都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