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蛇(1 / 2)

難以想象八月份竟也有這樣陰鬱的天氣。

周啟墨抬頭端詳著天空,灰且沉悶。他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一些幹澀,繼而又感覺濕潤,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看到一把黑色的傘籠罩在了頭頂。

“啟墨,走吧,朋友們都到齊了。”

“下雨了,母親。”周啟墨淡淡地說。他看著母親微紅的眼眶。不僅有一些心疼。縱使是叱吒商界的周夫人,冷血而果斷,此刻也隻是一個失去了心愛丈夫的可憐女人罷。他這樣想著,走過去牽住了母親的手。

周夫人有一瞬間的呆愣,對於兒子與他的親近。沒人比她更了解周啟墨,這個與她麵容極為相似,性格孤傲冷淡的少年,自他懂事後就變得難以親近。但是,這畢竟是她的兒子,周夫人心裏生出了些安慰。

雨越下越大,周啟墨握著傘靜立一旁,仿佛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認真的聽完了神父的禱告語,認真的看著父親的骨灰盒被永遠的封閉在石墓中,直到最後一塊木板被蓋上。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一些抽泣聲,大都是父親的學生。他生前敬業而溫和,死後也必然有人會真心為他哭泣。

賓客們依次將白色的花朵放在墓碑前,然後踏著逐漸泥濘的小路離去,墓園裏的喧鬧也隨之消失。

雨越下越大,就連周夫人也因為公司事務繁忙而離開了。而周啟墨還站在原地,冰冷的霧氣凝結在他的眼鏡上,鏡片泛著白色,遮住了他發紅的眼眶與落下的幾滴淚。他將眼鏡摘下來擦了擦,重新戴上,才看到在父親的墓前,還有一個人沒有離開。

周啟墨頓覺驚訝。那是一個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女,披著黑色的的雨衣,靜靜的站在墓前,彎下腰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墓碑上的照片,表情悲傷而沉重。

周啟墨走上前去,象征性的咳了一聲,道:“您好,請問...您是家父的什麼人?”

“我叫白筱,是周老師的學生。”少女直起身以打量的眼光看著他:“你是哪位?”

“我是哪位不重要。”周啟墨對於對方頗直接的打量有一絲不悅:“墓園馬上要關閉了。而且雨也越來越大。我想您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就讓已逝的人安靜的休息吧。”

“如此說,你自己為何不趕緊離開,倒來說我.”

“我自是會離開。”周啟墨冷冷道,看著眼前這個自稱為父親學生的陌生人。

“隨便你,我走了,再見。”白筱挑了挑眉,沒有更多的言語,撐著傘離開了墓園。

最好再也不見,周啟墨看著她逐漸消失在大雨中的身影想。

墓園裏隻剩他一個人,與他長眠地下的父親。周啟墨轉過頭看著墓碑,父親溫和的笑臉定格在黑白相片中,被大堆的白色玫瑰襯的愈發顯得遙不可及,他摸了摸相片,冰冷而堅硬。他不覺得悲傷,隻是仿佛心被挖去了一角,整個人感覺有點力不從心。

畢竟這是他唯一僅有的父親,就如此簡單的被病魔奪去了。周啟墨低下頭努力忍住眼淚。突然,透過模糊的眼眶,他看到父親的墓碑左上角有一個小小的痕跡。他湊近仔細看了看,那裏刻了一個小小的字。

雖然看起來隻是幾條淩亂的線條,但周啟墨認出那是一個甲骨文的“蛇”字。刻痕看起來很新,直覺告訴他這是那個叫白筱的奇怪少女留下的,可他又想不明白她的這種行為是出於什麼原因。

周啟墨收了思緒,他最後看了父親的墓地一眼,輕聲道:“爸,我走了,有空就來看你。”

說完他便快步離開了,墓園裏回歸片寂靜,除了淅瀝的雨聲。

五周後。

K中的校園在這一周熱鬧的好似過年,四處都拉著紅色的橫幅,廣播員日夜不休的播放著音樂,每一位教師的臉上都掛著欣慰的笑容,每一位同學的臉上都洋溢著驕傲。

周啟墨踏著晨曦走進校園,他對於學校的瘋狂感到厭煩,不僅起了請假的念頭。

“周啟墨同學!”一個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周啟墨回過頭看到了他的班主任,正匆匆的朝他趕來。

“周啟墨同學,你這回可給咱們學校爭光了啊。”方老師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這種親近的動作愈發使周啟墨感到心煩,這些讚揚的話不僅不能讓他覺得欣喜,更使他不願意到學校裏來,何況接連聽了這麼多天。

“這次你拿了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可真是不得了啊,老師和同學們都以你為榮,你看橫幅都掛了一周了。”方老師向四周指了指,那些紅色橫幅上都印著幾個大字,異常奪目:

熱烈慶祝周啟墨同學榮獲第一名為我校爭光

“方老師。”周啟墨出言打斷了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方老師,平靜的道:“方老師我有事想跟您說一下,行嗎?”

“行行,當然行,跟老師去辦公室說,離上課還有一會兒呢。”方老師熱情的說,伸手去攬周啟墨的肩,卻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開,隻得訕訕的笑了笑,帶著他朝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