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皇後望著那輪椅,隻覺得眼睛疼。她蹙眉問蘇墨弦,目光又瞥過了傾城。
蘇墨弦道:“昨日大婚,兒臣心中高興,多喝了些酒,牽動了傷勢,並無大礙。”
皇後抿了抿唇,深深看著蘇墨弦的眼睛。想要給他警示,又不能給他警示。
按林淑兒的說法,蘇墨弦中了下凡聽君的毒,緊接著第二****的腿就受了傷,這其中絕對脫不了幹係。
武帝雖沒有多說什麼,皇後心中卻已明白,今日這是鴻門宴。蘇墨弦走在一線之間,一線生死,一個不慎……
皇後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武帝靜靜看了蘇墨弦的腿片刻,揚聲道:“宣禦醫。”
不久,兩名禦醫便上來了,依著帝後的意思,輪流為蘇墨弦探脈。之後,兩名禦醫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回稟道:“皇上,娘娘,睿王殿下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腿上舊傷已經發作,更需小心調養,不可沾染濕邪之氣,不可用辛烈之物,不可過於操勞疲累,切不可再度複發,否則,必定傷筋動骨,後患多矣。”
武帝神色平靜,今日這兩名禦醫全是他自己的心腹,此刻既同時診斷為外傷,那麼就是再診下去也不會診出別的來。然而,他深深注視著蘇墨弦和傾城,心中的懷疑卻並沒有因此有絲毫稍減,反而越來越深,越來越多。
林淑兒這個人不足信,但她今日的話,一字一句,全說到武帝心底裏,激起了他最深最重的懷疑,且那懷疑瞬間已成長為參天大樹一般,屹立不倒。
傾城聽了禦醫的話,直直盯著蘇墨弦,一雙清澈美麗的眼睛裏含著笑,待蘇墨弦往她看來,她又是一副“我這麼英明你要更加寵愛我”的表情。
某人出門的時候還不想要輪椅呢,現在聽到了吧,不可過於操勞疲憊。明明腿受了傷,還要忍著疼走路,這就是最大的操勞疲憊。
蘇墨弦,“……”
武帝揮退了禦醫,因著蘇墨弦這輪椅出來的插曲便算結束,兩名宮女端了茶上來,進入今日的正題。
其實奉茶這禮儀還是在普通的大家族中比較受重視,皇家反而是可有可無。這個可有可無的標準以前朝看來就是,得寵的皇子可有,不得寵的皇子可無。否則皇家子嗣眾多,若是個個皇子大婚後都要進宮來見一見,皇上不一定有那個時間還在其次,重點是未必有那個心情。要知道,皇室中多的是父子成仇,相看兩相厭的,能少看一回也是皆大歡喜了。
到武帝這裏,其實就更是可有可無了。他統共也就四個兒子,睿王又是皇後嫡子,從這一層麵而言是可有的;但武帝作為帝王,擺一擺皇室的冷漠也是可以,更別說他本身並不太注重這些繁文縟節。所以其實蘇墨弦一早根本沒打算入宮,好在他的心思武帝也懂得,這才在見了林淑兒以後特意派人去傳了口諭。
蘇墨弦從輪椅上站起來的時候,傾城連忙去扶他,殷勤伺候的模樣儼然一個小媳婦。
皇後看著傾城這模樣,心中五味雜陳。若是沒有早上林淑兒那一出,她此刻看到這畫麵應該別提有多欣慰了。這可是那囂張的南詔公主啊,她的母妃是南詔王的第一寵妃,手中捏著國庫的鑰匙,這樣一個霸道的公主卻被自己的兒子化成了繞指柔。而自己的兒子顯然也喜歡她,兩人眼神相交,他的看似無奈裏全是滿滿的寵溺,他那樣的男人,竟然真的肯示弱地將自己的手放到她手中,任她扶著。郎情妾意,夫妻恩愛,為人母如何能不欣慰?
但想到林淑兒那些話……
此刻,皇後真是怎麼看傾城怎麼覺得她眼熟了,心中欣慰是沒有的,坐立難安倒是有許多。
想想當年的傾城可不就是這個樣子?嬌氣高貴的公主,心裏就隻有一個蘇墨弦。
曆史真是驚人的相似。
“母後,請喝茶。”
傾城跪落在她腳邊,笑容裏帶著一絲羞赧,雙手奉茶。
皇後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的臉瞧,想起今晨武帝問下凡的話,“這世間可有方法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不用易容,不用毒術,讓人察覺不出。”
下凡回道:“有,削骨易容。”
皇後的心跳得又亂又厲害,隻見傾城還雙手奉著茶,滿懷期待又有些不解地望著她,這才草草伸出手去接過。
偏偏她此刻心不在焉,手上一滑,茶杯便掉了下去。
皇後愣住,傾城驚呼了一聲,然而極快,眼前一晃,茶杯卻是穩穩落在了一雙手中。
沒有預期的破碎摔裂,甚至茶水,也未濺出一滴。
蘇墨弦將茶杯放回到傾城手中,凝著她道:“小心些。”
傾城其實想說,不怪我……
蘇墨弦又叮囑道:“我們的婚禮,每一個細節都不能辜負,知道嗎?”
傾城望著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心跳的節律忽地亂了好幾拍,她垂下眸子,避開她的目光,重新向皇後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