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從來公主之尊,什麼事能讓她親自動手?
不過心中一個轉念,答案,已呼之欲出。眼底,終於徹底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眼前這個女人,自小被他捧在手心裏嬌寵著,她和他在一起十八年,從頭發絲兒到指尖全被他寵得身嬌肉貴,平日裏破了個皮都要在他懷裏撒嬌,水汪汪地瞅著他求寵愛。
那時哪裏能料得今日?她竟為了別的男人將自己燙成這副模樣!
十指連心,的確,傾城十指連著他的心。這一刻,蘇墨弦隻覺那些皮肉模糊的燙傷分明就是直直落在了自己心頭,將他的心燙得慘不忍睹,血肉潰爛。
清楚地看到蘇墨弦素來的平靜自若被擊潰,望著他眼底隱隱動蕩的瘋狂,傾城隻覺自己從未如此快意過,唇邊痛快的笑意加深,她提醒久久盯著她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蘇墨弦,“擊掌為誓,睿王該不會不敢吧?”
蘇墨弦這才緩緩舉起右手。
他的右手仍舊傷著,隻是和她不同,他的傷在手背,他的傷……為了她。
“啪!”
一道清脆的掌聲落下,傾城直直看進蘇墨弦的眼睛裏,從他又沉又黑的眸子裏看到自己唇角的笑如妖如魔一般瘋狂,無可遏製地擴大,她的唇輕啟,“蘇墨弦,我陪你睡一夜,你給我解藥救我想救的男人,交易既成,駟馬難追!”
聲落,傾城不再看眼前男人瞬間慘白下去的臉,毫不留戀轉身,大步離開。
蘇墨弦僵立原地,背影一瞬衰頹,如屹立不倒的偉岸高山,瞬間崩塌潰陷。
傾城一路麵無表情,出宮後徑直上了等在宮外的輦車。
微雨已經等在車外,扶她上車時,目光直直望向她,朝她幾不可察點了點頭。
已辦妥。
傾城今日終於露出了一個輕鬆的表情。
輦車駛回行館,蘇墨弦卻仍在宮中。
他緩緩往天牢走去,不知是不是腿腳不便的原因,或是腿腳不便卻仍舊站立多時,他的背影看起來比入宮時多了幾分蕭寂。
他帶著武帝的口諭,天牢守衛自然殷勤開門帶路。
再出來時,清寂的男人身後已多了一人。
把守在天牢之外的侍衛看清那人,全是目瞪口呆驚訝不已的神情,下巴幾乎要落到地上去。
隻見一人之下的睿王親自入天牢帶出來的人,卻不是曾經的睿王側妃丞相千金,竟是前兩日鬧得驚天動地的女刺客。
罪該萬死的女刺客逃獄不成,最後還被睿王親自帶了出去。果然,皇家的事,不是普通人能夠想通的。
在眾多驚詫莫名的目光裏,睿王帶著憶昔離開了皇宮。
蘇墨弦前腳剛剛踏出皇宮,便立刻有人去了未央宮稟報武帝。
下凡重傷至臥床不能起身,今日是聽君近身伺候。
武帝看向聽君,問:“你從睿王身上看出些什麼沒?”
聽君斟酌道:“不敢欺瞞皇上,奴才原本懷疑之人正是睿王。放眼天下,能在數招之內將奴才二人重傷的,屈指算來不過兩人,而睿王,正是最了解奴才的那一個。然而奴才今日看他,卻又絲毫瞧不出他中毒的跡象,這著實有些蹊蹺。”
武帝已經聽懂了聽君的言下之意,道破,“你仍舊懷疑是他?”
“皇上恕罪,奴才隻是覺得睿王今日這腿傷來得巧,不免生疑。隻是,若果真是奴才多疑,睿王的腿傷真是刺客所為,那麼局麵隻怕更加複雜難辦。皇上想,這兩年來睿王身邊去了多少刺客,有哪一個曾傷到過他?”
武帝眼中一片深沉莫測,“他這次回京,的確沒有一件事讓朕看懂過。”
聽君默了默,試探地問:“皇上請恕奴才多言,為何要答應睿王,將那宮女放走?”
武帝閉了閉眼,良久,輕歎一聲,“傾城的死,終究還是朕虧欠了他。看他這兩年這麼折磨自己,到底是朕的兒子,朕心懷有愧。昨日鬧得那般大的動靜,他必然能聽到風聲,他念著故人,親自來求朕放人,朕也隻能做這個順水人情。”
“那慕離……”
“無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況是朕眼皮子底下的睿王府?憶昔那個丫頭,必定和慕離夕顏脫不了幹係,派人盯著她。”
“是。”
武帝又沉默了片刻,方道:“你找個機會,試一試睿王,試試他到底有沒有中毒。”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