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弦不疾不徐地說:“今夜,我必須敗,但她,也絕不能勝,兩敗俱傷是最好的結局。她功力不如我,我接她一掌時,她被自己的內力反噬。她極為自負,想來是承受不了,才會惱羞成怒之下用劍刺我。而我,不過是故意接她一劍罷了,如此,她不算輸,我也沒有贏。”
皇後思索一番,深深點頭。
然而,她與武帝關心的點,其實不同。武帝關心的是那南詔女子的傷,而她關心的卻是……
見蘇墨弦已打算離開,皇後開口叫住他,“等等。”
緩緩走到他身邊,皇後斟酌地開口,“弦兒,此刻看你如此理智,為娘才放下心來。你知道嗎,你被那個七公主刺傷那一刹那,娘真是憂心忡忡,倒不是擔心你的性命。身上的傷是小,娘怕的是……心上的。”
皇後頓了頓,嗓音忽地輕遠無奈,“快兩年了,自她死後,你便是如此,你遠離皇上,遠離朝堂,遠離帝都。瑾妃那邊正是虎視眈眈,你卻這麼做,讓親者痛,仇者快,又是何必呢?我都聽說了,那個七公主可以駕馭不離,又自稱小七……小七啊,那可是傾城的乳名,難免讓人想起舊人。你受傷那一刻,我幾乎以為你這次是被那女子迷惑住了。要知道,這兩年來,冒充傾城接近你,使盡各種手段刺殺你的女子,還少嗎?”
“如今,朝中局勢不穩,都說是前朝舊部刺殺,可前朝舊部隻當是你害死了傾城,又怎麼可能想到派人假冒傾城來刺殺你?那不過是太子借刀殺人的伎倆罷了,隻有他,隻有他才知道……”皇後的話終究沒有說完,她抬眸,深深看著蘇墨弦的眼睛,正色道:“弦兒,傾城已經死了。而且,下凡告訴我,那個南詔七公主根本沒有易容,也沒有用毒藥改變容貌的跡象,那女子不可能是傾城,你明白嗎?”
蘇墨弦身長玉立,臉上無波無瀾,“我自然最清楚不過。”
皇後聽得這話,終於放下心來。終究,這個兒子從來都是心如明鏡。
皇後滿意地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又斟酌道:“還有一事,皇上和我提過許多次了,睿王不能沒有正妃,林幻兒這丫頭,雖然任性嬌氣了些,但放眼朝中,能做你正妃之人,隻有她最合適。如今,太子妃是慕家的人,慕家手握重兵,隻有林家的權勢才能與之對抗。”
蘇墨弦沒吱聲。
皇後見狀,長歎一聲,“弦兒,不是林幻兒也會是別的女人,但絕不可能是傾城了,你明白嗎?如果終究不能是你最想要的,那麼,就要最合適的吧。”
蘇墨弦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頭,“嗯,我會放在心上。”
見蘇墨弦終於被說動,皇後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藹聲道:“早點回去休息吧。”
蘇墨弦走出內殿,林幻兒立刻小跑到他身邊,嬌聲問:“弦哥哥,還疼嗎?”
林淑兒也款款走去,沒有林幻兒的直白,眼中情意流轉,卻比林幻兒多了許多。然而出口,隻溫婉叫了一聲,“爺。”
蘇墨弦麵無表情,目光落在林幻兒身上,“幻兒身上的傷呢,還疼嗎?”
蘇墨弦從來清冷,十多年了,何時對她這麼溫柔在乎過?林幻兒簡直受寵若驚,心道一定是皇後的話終於打動了這萬年冰山。心中喜悅得不行,連忙趁機撒嬌,“還有點疼呢,弦哥哥,不離好凶,當時真是嚇壞幻兒了。”
“我幫你看看。”
“好啊。”
林幻兒心花怒放,立刻伸出自己的手腕。
耳邊聽著林幻兒的嬌聲軟語,林淑兒心中苦澀至極,然而這苦澀她卻早已習慣,習慣地垂下頭去。
不想,卻忽然聽蘇墨弦開口叫了自己的名字,“淑兒。”
林淑兒猛地抬起頭來,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這兩個字由他口中叫出了?那一刹那,林淑兒心中千回百轉,眼眶瞬間就紅了,眼前水霧彌漫,過往一切在他叫出那兩個字時,竟像是做夢一般,虛妄而可怕。
那場夢裏,眼前這個她最愛的男人,拔劍殺她,直刺心髒。最後,是她的母親替她擋下,替她……死去。
林淑兒用力揮去眼前那可怕的畫麵,猛地點頭,“哎,爺,淑兒在。”
蘇墨弦靜靜看著她,嗓音聽不出情緒,“今日讓不離傷了幻兒,是本王的疏忽。幻兒的傷需要靜養,可本王如今也有傷在身,不能親自照拂,你便代替本王,去丞相府陪伴幻兒一月,可好?”
林淑兒聞言,臉色乍白。
林幻兒驚呼出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