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陰冷一聲令下,數十支箭齊發。卻見居中玄衣男子身形未動,他身後原本無絲毫存在感的青衣男子閃身上前,快得不見痕跡的一招之後,所有箭矢紛紛原路而回,殺氣不減。
草叢裏傳來數聲悶哼,其後便是肉體倒地的聲音。
暗中刺客見狀,非但不退,發而欲發動再一輪的攻擊。不想,卻在這時,不遠處火光通明,馬蹄聲、兵器聲,快速逼近。
“他有救兵,撤!”
為首刺客一聲令下,草叢裏傳來撤退的動靜。
青衣男子麵無表情,就要擒賊先擒王,不想,身形剛動,便被蘇墨弦攔下。
蘇墨弦一字未言,青衣男子毫不遲疑頷首,“是,爺。”
往他們而來的是一支不大不小的軍隊,軍旗顏色赤紅,為首一人催馬而來,到得近處,便不再前進。那人一身銀白鎧甲,身形微弱,氣勢卻足,驕傲地立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前麵的兩人。
蘇墨弦目光瞥過這支輕騎,最後視線落在為首那人臉上,一字不言,神色不明。
為首那人看了蘇墨弦半晌,輕笑出聲,“好沒有禮貌的睿王,我救了你的命,你卻連聲謝也沒有?”
赤紅是南詔國色,這是南詔的軍隊。南詔領軍之人能輕易認出睿王,並不稀奇。
蘇墨弦默了默,緩緩出聲,嗓音流淌在夜色裏,如星光落入湖麵,鋪下一道心曠神怡,“想來,南詔神秘的七王爺便是你了。”
馬上再次傳來一陣愉悅的輕笑,“好說!睿王,我們行獵來此,卻迷了路,看樣子睿王也是要連夜回京,若不嫌棄,便一路同行吧。”
短暫的沉默,蘇墨弦沉黑的眸子透不出情緒,“恐怕不行。”
七王一怔,似乎全沒有料到,不由偏頭一笑,“怎的這般小氣?”
蘇墨弦緩緩走到一旁的千裏馬身邊,“不離為箭氣誤傷,我需要為它療傷。”
“不離?”七王朗聲一笑,“真是奇怪的名字,它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不棄?正好不離不棄了。”
蘇墨弦沒有回他,徑自牽著馬到了一棵樹下,邊走邊道:“夜行容易招惹深山猛禽,七王爺若是不急,便在此歇一晚,明日一同回京。”
“如此,便叨擾了!”
七王朝身後揮了揮手,便率先翻身下馬,他身後士兵當下開始紮營。
“傳言睿王最受武帝寵愛,恩寵更勝太子,想不到出行卻如此簡樸,兩人兩騎,連遇了刺客也要親自出手。你作為最受寵的王爺,每每打架,要親自上陣;愛駒受傷,也要親手上藥,這王爺……做得也委實風光啊。”
七王緩緩踱到蘇墨弦身邊,看他不疾不徐為不離處理傷口。劍氣所帶的外傷,血腥很重,由他來做,一舉一動之間卻如清風霽月般那麼賞心悅目。
七王原本隻是隨口打趣,不想,他笑容尚還在臉上,眼前清風霽月的男子已停下動作,轉頭,竟是將手中淨白的瓷瓶大方遞給他,“既如此,那便有勞七王爺了。”
七王笑容一僵,眼角抽搐,“……”
七王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冰冷的男子竟會這般自來熟。
他幹笑一聲,打了個哈哈,“雖然本王並不如睿王受寵,但到底也是個王爺,本王也是不大想紆尊的,而你……顯然已經紆尊慣了,還是你來吧。”
蘇墨弦抬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繼續神色自若地為不離上藥。
七王不敢再東拉西扯,隻能在一旁坐下,靜靜看著蘇墨弦上完藥又極有耐心地撫摸著馬背,一遍一遍,竟像是在安慰它一般。
七王意味不明地笑了,蘇墨弦這時卻倏然回頭,正正將七王的笑收入眼底。
七王也不遮掩,坦言,“好難得,王室中人竟然還有這麼豐富的感情,而這感情的對象卻是一匹馬。”
七王原本霸占的就是蘇墨弦的地方,此刻蘇墨弦神色自若坐到他旁邊去,嗓音聽不出情緒,“正是因為難得,所以格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