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榜的時候，楊浦雲認認真真盯著名單看了半個小時，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寒冬的風吹在臉上，像是北極刮來的冰錐，刺進耳朵和嘴裏。四年來的傲氣和雄心一瞬間跌落穀底，摔了個粉碎。
“算了，以後還有機會。再說了，現在都沒人願意幹公務員了，沒考上說不定是個好事。”趙牧橋平時都稱呼楊浦雲“秀才”，這時候怕刺激他，也不敢叫了。趙牧橋的名字在名單上很靠前的位置，憑這個成績，他可以順利進入省委辦公廳，從校門一躍進入“龍門”。
趙牧橋的話，楊浦雲聽在耳朵裏，很不是滋味。
四年來，他倆在學生會和團委共事，趙牧橋走在前台呼風喚雨，像個十足的領袖，不僅是法學院學生會主席，而且是校團委組織部的學生副部長。楊浦雲就像趙牧橋的謀士，幫他競選、幫他籌劃、為他寫材料，在他的推薦下，進了校團委研究室，為團委領導寫稿子，積累了不少經驗。
兩人一路走來，情同手足，雖然在職務上有差距，但在考試上，楊浦雲是從來沒有低過頭的。就連趙牧橋也承認，要論考試寫文章，自己肯定不如楊浦雲，照他的原話說，楊浦雲就是“江都大學的大秀才，江大團委的一支筆”！
可就是這麼個“秀才”，竟然在公務員考試的時候栽了跟頭。
看著那可憐巴巴的分數，楊浦雲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晚上，女友方晴拉他去逛街。走在雨後濕滑的路麵上，霓虹燈在冰冷的夜空中閃爍，楊浦雲全然沒有興致，紛紛亂亂的心情讓他邁不開步子。一陣北風緊吹，他禁不住打了個噴嚏，惹得方晴一陣心疼，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大雲，我們可以在江都找其他工作，明年或者後年再考。這一次考試說明不了什麼。”方晴其實心裏很為男朋友感到惋惜，在她眼裏，楊浦雲就是為當官而生的，他的舉手投足間都仿佛透著令人折服的氣場，盡管朋友們都挖苦地叫他“楊秀才”，但她總是堅定地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會成為那個萬人之上的領袖。
楊浦雲從方晴的眼裏讀出了期待和遺憾，突然覺得很對不住這個發誓要陪伴他一生的女孩兒。方晴是江大中文係的學生，是中文係裏有名的美女，追求者無數，可她偏偏看中了外表普通、家境一般的楊浦雲，當時就令不少同學甚至閨蜜大跌眼鏡。楊浦雲抱得美人歸，喜出望外卻又壓力陡增，既要麵對方晴周圍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又要在仕途上奮力拚搏力爭上遊，以免辜負了方晴。這種無形的壓力，方晴自然無法理解。
可眼下，仕途的光明大道前橫亙著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要趟過這條河，就隻有擠過公務員考試的獨木橋。這就像古代的科舉考試，考中的人就有了政治資本，考不中就淪為庶民。幾千年來的政治運行，目標名為治國救民，但起點卻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遊戲，想到這裏，楊浦雲“嗬嗬”笑出聲來。
方晴看楊浦雲嘴角上翹，以為他走出了心情的霧霾，高興極了，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獻上一枚香吻。溫暖的嘴唇貼上楊浦雲的麵頰，凍得紅撲撲的臉忽又覺得一陣陣滾燙起來。方晴並不是一個主動的女孩，在感情裏總是接受愛的一方，即使和楊浦雲在一起之後，也總是楊浦雲主動地牽手、擁抱、親吻，今天方晴的動作讓楊浦雲有些驚喜的意外，心情也好了一些。
兩人走進商場，隻見人群熙熙嚷嚷湧動著，朝著一個方向聚集，一眼望去，是一個舞台，四周堆滿了鮮花和裝飾品。
“是不是有什麼促銷活動？”方晴拉著他的手往裏擠，生怕錯過了什麼好戲。擠到最裏麵，兩人才發現前麵是一個布置精美的舞台，舞台上方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廣告，靠近後台的地方有兩個工作人員正在調試設備，似乎一場精彩的表演即將上映了。楊浦雲轉身想走，被方晴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