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喪(1 / 2)

(一)結婚的消息,發小早就告訴我了。卻沒指望我幫什麼忙,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您能來喝喜酒就是我的榮耀。我知道他多少還是埋怨我的,最初他想讓我當伴郎,但是結婚的日子正好和一個病人的手術重了。我向他解釋,他冒出了這句話,並沒有生氣,我了解他的脾氣,隻是對自己沒幫什麼忙感到虧欠。結婚的日子到了,我忙完手術,早就錯過了說好的時間了,匆匆換了衣服,驅車前往酒店。酒店門口,稀稀落落、零零散散的來客正像我一樣往裏趕著。“來了、來了……”發小的老爸滿臉的笑容,這個歡喜的時刻,隻有最簡單的語言能表達清楚。“老周啊,你可算是省了一樁心事,恭喜恭喜啊!”話語間,祝福被無形的放大了千倍。“咋沒帶孫子來呢,快裏邊做著。”那邊的父親間的對話還沒完,這邊婦女間的話茬就接起了。我心裏想好的祝福話,預先想好的握手方式,都被發小搶先打壓下去了。“我還以為你真不來了呢。”“怎麼會,這不是醫院有事嘛!”“快點裏邊去吧,我看你呀是結不了婚啦!““為啥,隻允許你美人抱,不許我新娘轎啊!““忙唄!”都來不及多說,後邊恭喜的話先傳來了,我得趕快騰出地方,向著廳內走去了。聽著背後祝福的話,才想起來自己想好的台詞沒有用上。廳內更是喧嘩,我都沒有進去,那種喧嘩的味道早就衝溺了整個樓道。尋著味道,看到的熱鬧非凡的場麵,一百多張桌子,堆滿了整個大廳,隻在正中間留了一條小道,用紅地毯鋪好了。每張桌子上更是“人滿為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多種信息同時傳進你腦袋裏,根本分不清說的是啥。“來,讓一下。”服務員這句話,順著主通道,進入聽覺係統,大腦以最快速度,做出反映:找個地方坐下。看到招手,我過去坐在了老媽的旁邊。我媽和發小他爸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她比我要來的早。但實際上我不想坐在這桌上,一桌全是中年婦女,整個一個婦女大會。她們事先肯定是說好了這次大會要討論的內容,因為她們從我一開始坐下,就沒有停過對我的詢問。有對象沒、別要求太高、趕快4結了算了、你媽等著抱孫子呢……這些老掉牙的話又在耳邊想起來,我真是沒有心情觀賞婚禮了。我媽倒是很高興和她們談論這些,從不嫌煩,最主要是她永遠能回答別人而且話還不重複。我是沒有興趣聽她們沒完的嘮叨,但是臉上還是強擠著笑容,算是對付一切問題的答案吧。婚禮主持的喊話救了我一命,“有請新郎、新娘。”掌聲伴隨著,我的眼神也由紅地毯的開頭到了婚禮舞台上,片刻之後,主持人又開始講話了,還是老一套,聽起來和上次參加婚禮的台詞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是換了名字罷了。舞台上引人注目的除了新郎、新娘外,就是玩耍的幾個小孩了,五六個小孩,圍著幕帳跑來跑去,好不高興。看來像是他們各自的媽媽,急著叫他們回去,怕是惹什麼事情。但是誰管呢,正玩的高興,都忘記了後果。一不小心,也不知道是誰把幕帳拉下來了,就看見一個媽媽,突然站起來,臉色紅暈,想必是真生氣了,就好像是她的裙子被拔掉一樣,著急匆匆的拽過孩子,訓斥著。不過好在,婚禮基本上也快完了。而且誰會在意呢,都不過是個形式。新郎攜著新娘,開始挨桌敬酒。什麼七大姑、八大審就開始叫了,我估計我這發小是第一次發現中國的稱呼這麼多,也沒發現自己有這麼多嬸子,這麼多的哥啊嫂子的。但是沒辦法,人多嘛!到我這一桌時,都沒來及跟我多說,就一口悶了。“還是忙了好,結婚太忙煩了!”這話我怎麼聽他說出來這麼別扭呢,但還是為他感到高興。我這一坐下,高興之情就又被婦女大會掃的一點也沒有了。我還是趕快回醫院的好,實在是忍受不了她們的“盛情”。“你下午醫院有事沒,你爸說你**奶住院了,挺嚴重的。你要是沒事,就開車帶我去看看,你哥下午好像開會呢。”“沒……沒事,”我本來想多問幾句,但是覺得這麼喜慶的事上問不方便,還是沒有多問。母親提起**奶,不久前二爺去世時我給**奶看了看,知道她也將就別於世,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二)八十年代的農村,到了吃飯的點,家家戶戶都會端著自家的飯菜到門口,瞧瞧鄰居吃的啥,說說自己抄的菜,套用現在的話就是:吃的不是飯,是歡樂;八十年代的農民,是地頭上的西瓜熟了,推著小車沿街叫賣,最後變成挨家挨戶的送西瓜;八十年代的我們,是玩耍到誰家,就在誰家吃睡,沒人在乎,離開回家時都會喊錯:媽,我走了哈;八十年代的牲畜,沒有一個確定的標簽是誰家的,綿羊、小牛、驢、雞……想要隻是一句話的事,沒有那麼多的金錢交易。八十年代的農村有很多值得回憶的事,這些事離不開玩時的夥伴,離不開次次調皮惹來的麻煩,離不開少年強說愁的苦澀。然而終究八十年代還是有分量的,是值得品味的,還有那每每聽來都有悔的痛楚。“叫他倆跟晨兒住,你們就遷就點住在西屋,這不就完了。”“太麻煩了。”“麻煩啥,”**奶說著就開始叫我媽收拾鋪蓋,“你倆,晚上別搗亂,要不然把你倆屁股打腫。”我和大哥根本就沒聽她的嘮叨,也沒有管爸媽,早就開始收拾東西了。家裏要翻蓋房子,我們早就和晨兒哥說好了去他那屋住,就是**奶不來說,我們也要搬過去。外邊下雨,裏邊下雨不能形容我家的簡陋。村長李大明來我家拿鹹蘿卜吃時,一坨鳥事正好掉在他碗裏,不過他沒發現。晚上,我爸看我和大哥一直在那笑個沒完,沒法睡覺,一人給了我們一腳才套出了這事。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我爸才決定把家翻蓋一下,不過我想他是擔心自己吃的飯裏會掉鳥屎。動土拆房的事,我根本沒什麼印象了,那時我好像才六歲。不過印象中最深的就是,村裏邊男丁基本上都來幫忙,我看到他們把飯都吃了,我就急的站在房頂上喊:“西紅柿炒雞蛋,越吃越混蛋。”其實我到不是小氣不讓他們吃我家飯,因為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雞天天往我家東牆草堆那下蛋,隻是生氣他們不讓我吃。大人們隻顧樂,我當時看見他們樂,就更生氣了,也就更使勁的喊。“滾,去找你哥去。”我爸拿著木棍在下邊嚇唬著我,我一溜煙的跑了。直到我們搬進新房,我都一直在忙碌著、和他們“作戰”。到現在,回到老家,那些老輩人還拿我開玩笑,他們用那些枯幹的腦筋在使勁想著各種壞詞用在我身上,我也是“無功不受祿”,欣然接受著。兒時印象中,每次飯桌上,都會冒出這句:跟你晨兒哥學學,讓我省點心。這是母親的絮叨,但心中卻沒有半點不服氣,提到晨兒哥,我打心眼裏佩服。我和大哥住到晨兒哥那屋時正趕上他還有一個月參加高考。**奶吃飯時千百次的嘮叨,晚上別鬧哄,語氣濃重,臉上的嚴肅是刻上去的,這預防的藥劑很是強大,那一個月我大哥一上炕,紋絲不動,連呼吸都感覺是若有若無。有一次,我看見一個蚊子正好落在大哥的眉毛上,他使勁的眨眼睛,頻率和速度都是驚人的,但是他就是不敢動。見晨兒哥個起來出屋,他使勁朝著自己的眉毛上就是一巴掌,但是竟然沒有聲音。我到現在都還在好奇,那麼使勁為啥沒有聲音。不過蚊子倒是拍死了,蚊子吸得血也“吐出來了”,隻是沒有倒流回去。我效仿著大哥,雖然做到了紋絲不動,但是小時候脾胃不好,吃完飯一躺下就接連不斷的放著臭屁,有響聲還好就怕是悶聲雷,稍不留神就感覺好像連屎一塊“迸發”出來了,難怪說屁是屎的精華。晨哥左手捂著鼻子,低著頭在那寫著什麼,不一會兒滿臉就憋紅了,鬆開手換口氣,又緊接著捂著,我怕影響他就做起來。“晨哥,要不我去我媽那屋睡算了。”“睡啥呀,小西屋挨著牛,你不怕蚊子把你吃了!”“可是我這……我肚子……我一躺下……”“那你就做會兒,等困了就睡,那就沒事了,給你本小人書。“我聽從著,接過小人書,背靠著牆,也不敢說話,就在那看著。實際上之前也沒怎麼喜歡看書,但是那一個月我可是看了得有十幾本小人書,印象中有馮驥才先生的《神鞭》,到現在還佩服的馬克·吐溫的《湯姆·索亞曆險記》也是那個時候看的,說實話小時候看過的東西影響真是深刻,當然還有幾本日本的漫畫,不過沒有記住名字,隻是隱約記得畫中有個女主角特別漂亮,總是感覺她像誰。像誰呢?像明娟姐!明娟姐是我四大爺家的大閨女,模樣很是可人,十裏八鄉沒有比她漂亮的。數著長長的辮子,留著劉海兒,大眼睛、濃眉毛,小巧的嘴上鼻子也添了不少彩。除了身材好,胸部飽滿,她的皮膚是真白、真濕潤,看著就像流動的奶水。我媽說明娟姐能生,因為屁股也大。那一段時間我就看著那個漫畫,想著明娟姐,心裏暗暗想著將來娶個媳婦也要像明娟姐那樣的。我可不是什麼色鬼,明娟姐的除了人長得好,性子也好。一點都不像我四大爺。不過明娟姐真人,我也是能天天看到的,每天早晨明娟姐都會和晨兒哥一塊騎車去縣城上學,我就起來,趴著窗戶上,看著,羨慕著,直到他們遠去。不過這事也是從晨兒哥上高中以後才出現的,以前四大爺是不允許明娟姐和晨兒哥在一塊的。主要是晨兒哥家裏窮,還有就是晨兒哥家裏成分也不好。這都是聽我母親說的,以前晨兒哥和明娟姐是娃娃親,但是由於74年晨兒哥他爹的死,四大爺也就嚷嚷著要取消這娃娃親。晨哥兒爹生火燒飯時,把毛主席像給填火裏了,恰巧有人看見,被人告發了。那年頭,這雖不是死罪,但是基本離死也不遠了。後來,晨哥兒爹實在受不了批鬥了,就一手扶住筷子,頭使勁朝下一插,正好插進鼻孔裏,死了。這事沒過多久,四大爺就滿大街的喊著,說自己和晨兒哥家沒關係,娃娃親不算數,估計是怕紅衛兵抓他吧。明娟姐和晨兒哥是大小的夥伴,村裏邊誰都說這是般配的。兩個人也是相互看好了的,可就是四大爺那雙狗眼。不過好在,晨兒哥高考成績不錯,人長的高大英俊不說,還有腦子。這提親的人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