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依然滔滔不絕的說著,劉同壽卻已經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致,他有些明白了,嘉靖為什麼不喜歡別人看透自己的心思,卻又喜歡那些善於奉迎的近臣,這種人實在太好用了,梁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隨口的敷衍,被梁蕭把每個字眼都扣出來發揮了一遍,有眉有眼的說的頭頭是道。其實劉同壽連彭大有這個人都記不得,又哪裏會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中進士,具體的名次如何呢?
韓應龍和孫升那是特例,餘姚一縣差點包攬三甲,這是很值得大書特書的光榮,劉同壽聽過並不稀奇。每一屆會試三百多人,他要是都能記住才奇怪了呢。
因為記不得,他就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以免自己砸招牌,但梁蕭說就沒問題了。事後出了問題,大可把責任推到老梁身上;蒙中了更好,小仙師的名聲更上層樓,連風險都不用冒。
這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弄臣們的作用了,皇帝怎麼會不喜歡這種人?
三人行必有我師,看來,今後自己要向梁叔多多請教呢。劉同壽點點頭,就要離開,正這時,外麵忽然有人大呼小叫著就跑了進來。
“各位,各位,最新消息,皇上下旨申斥了孫翥,措辭非常嚴厲……會試名次,乃是聖意定奪,豈能輕易質疑?皇上訓誡群臣,不可因為嫉賢妒能,幹涉國家掄才大典,違者將重懲不怠!此次念在孫翥初犯,故而暫且姑息之,下不為例!”
“嘩!”眾皆嘩然。
原來還有些半信半疑的人,這下也是疑慮盡消了。眾士子興高采烈的議論著,連帶著梁蕭剛剛說的話也是被反複提起。
過不多久,其他地方的士子也有聞訊而來的,消息不脛而走,象長了腳似的飛遍了全京城,城西的謝家別院也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孽……”王之臣愣愣的看著報信之人,直勾勾的樣子讓那人一陣心虛,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其實他的兩眼根本沒有焦距,眼神早已渙散掉了。
“別聽梁蕭胡扯,又不是那劉……道長親口說的,誰信他?再說了,禮部尚書是素有直名的夏大人,焉能受了他的擺布?”黃齊賢猶自嘴硬,但心下早已經虛了。
“那邊還說了,早先回去的那些人,還有希望,咱們……咱們這些人算是徹底完了……”說著,報信者不顧形象的往地上一坐,放聲大哭。哭聲引起了共鳴,轉眼間,院落裏就哭成了一片,十年寒窗,落得場空,這是人間最大的悲劇之一啊。
“哭什麼哭?不到考完,誰能知道結果?就算他預測得準,可他也說過我和王賢弟會中,現在怎麼可能又有反複,難道他真有操縱聖心的本事?不可能啊,不可能!”黃齊賢聲嘶力竭的喊著,想鼓舞起同伴的士氣來。
他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但效果卻微乎其微,或者說適得其反才對。
將他的話聽在耳中,一直僵立的王之臣突然有了動作,隻見他連哭帶笑,慘聲道:“咎由自取,葬送前程,悔不當初……啊!”
說話間,一縷鮮血乍現,順著嘴角流淌而下,滴滴濺在地上的白雪上,觸目驚心。最後一聲悲嚎,王之臣仰天而倒,就此沒了聲息。
眾人大驚,上去七手八腳的救治,總算還有口氣在,但看他那氣息奄奄的模樣,顯然一條命已經去了大半條。
望著一片狼藉的景象,黃齊賢欲哭無淚,跟神棍作對這種事,果然不能做啊!明明自己就說中了關竅,可就是沒人信,自己又上哪兒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