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更顯炙烈。這樣的晴日,連風都少有經過,但她——沈青然,來了。
落葉玄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邁步的,他聽不清周遭的雜音,腦海裏一直浮現出兩月前剛剛知曉沈青然離開時的場景,茫然中一步一步向著沈青然靠近,二十米···十米···五米,直到站在她麵前,聽到沈青然喊他才忽然回過了神。
她說:落葉道長,好久不見。
陽光下,兩人視線相交,落葉玄真麵上有一瞬間的怔愣,他回頭看一眼剛才還在一起的那群人,奇怪怎麼眼一眨自己就過來了。
“沈姑娘,好久不見!”既已到眼前,落葉玄真也不計較,爽快的回道。他說的極輕快,金玉之聲浸入肺腑似乎連往日的那絲不快都淡薄了。
沈青然牽馬的右手上,韁繩微微鬆開一些。剛才落葉玄真朝她走過來時,一張臉陰沉沉的就像有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得,也不知他到底是來要賬的還是尋仇。便是越靠越近了,他也不表明來意,於是沈青然隻好主動的出手,擾亂這古怪的氣氛。
“落葉道長,你怎麼會在這裏?”海邊小鎮,偏遠貧窮人口凋零,她來尋親,至於這道士又是為何而來呢?
“貧道來做生意。”落葉玄真說道這裏,長身一轉藕色衣擺起伏間,人已經隨沈青然一樣站在了屋簷下,饒有興致的望著對麵腦袋動來動去的那群人。
“做生意?”沈青然自然知道他的生意為何,點點頭也不做多想。
“你呢?”落葉玄真與她並排站著,側頭問她。因未戴道冠,隻是將墨發簡單束起,隨著他動作,有幾縷發絲便調皮的滑落肩頭,在空中輕輕的晃來晃去,像是被風吹得,直到沈青然聽到不遠處的沙沙聲,才知是真的起風了。
她表情淡然的答道:“我來找人。”
找人?喜歡不告而別的木頭,也會尋人?落葉玄真有些不信,但這鎮子除了侯洺遠拜托的東西,絲毫不能吸引人,他便也學沈青然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兩人之間有一瞬間的沉默,沈青然身邊的馬兒突然躁動起來,揚起蹄子在原地不停的踏步,嘴裏還嘶吼了兩聲。她立刻抬手拍撫著馬,落葉玄真也過來拍了兩下道:“外麵太熱了,我陪你找間客棧住下。”
沈青然明媚的眼眸閃過推辭,還沒開口落葉玄真已經輕柔舒緩的說道:“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同伴,你對我不至於這麼生分吧!”陽光細碎的微光透過路旁的灌木照在沈青然身上,他見她瑩白的麵上有些遲疑,俊美無濤的臉上笑了笑:“我比你早來幾日,這裏的情況還算熟悉,你不要拒絕我的好意。”
自從分開以後,沈青然從沒想過他們兩人會再遇見。
剛才,沈青然認出落葉玄真看他走過來時,不是不驚訝,也不是沒想過一聲不響的再次離開。以往此人的性格小氣又愛嘮叨,沈青然不喜歡甚至有些討厭,但這次落葉玄真輕言細語的打起了溫情牌,沈青然便有些招架不住了,說難聽點兒她是吃軟不吃硬。
眼看著意見達成一致,他們轉身欲走。對麵那群人裏衝出了一老頭,一邊快走一邊喚落葉玄真:“書生,你原先對我說的話,還做不做得數?”
落葉玄真回身見是李老頭,有禮的回道:“當然,李老爺子要是哪天能出海了,你就來八百裏找我,多少銀子我都出。”說完不再停留,帶著沈青然朝著客棧方向走去。
李老頭看著兩人一馬的背影,有些泛黃的眼中焦慮極了,他哪是來問出海的呀。但這人一走,再問也是白問,便隻好聳拉著肩灰頭土臉的退回到人群裏。
“喂,我就說那女人是這書生的相好吧,你看…果然是!”一個漢子向著幾人仰首,驕傲道。
“沒想到這書生長的好,相好也美的很啊。幹脆,再等兩年我也給兒子去外麵娶一個回來。”
這話一出,立刻得到大家夥兒的一致讚許,紛紛點頭稱好。哪想剛坐下的李老頭不幹了,老臉一垮忙接口道:“外麵的女人也就是皮子白嫩些,聽說一個個嬌貴的不得了,娶回來幹嘛,你當菩薩供著?”抬手厭煩的抹了抹石桌上一隻跑個不停的螞蟻,他繼續道:“要娶媳婦,我們這兒的姑娘們就挺好,會打漁、會做飯洗衣,還能製衣裳,你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呦喂,李老頭你這話咋有股酸味兒,誰不知道你家那姑娘能幹,我們也就是沒事兒隨便說說……”
都是海邊長大的,有些人一生都沒出過村子。西遞鎮人口不多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左鄰右裏全都認識,本來生活就過得枯燥乏味,眼下多了這一則談資大家夥都高興的很,有兩個還琢磨著晚飯時跟自家媳婦吆喝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