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董樺的苦苦相問,倒讓她有些遲疑了。
能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固然會輕鬆許多,但是把這個重擔無情的拋給為她拚命至此的董樺,當真妥當嗎?
過多的思緒在心中回蕩,素惜下意識的緊緊握著身旁的被單,半響過後再抬起頭來時,還是那一臉的沉靜清冷。
“朕還是朕,至於還是否當年的武離殷……這個你也無從再費心計較,如今你重傷在身皆是由朕而起,你且好好養著,日後朕必當竭盡心思,好好待你。”
董樺眼前的素惜美眸中無波無瀾,他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情緒波動。
他靜靜的凝視著素惜,輕輕抬手撫上了她纖細的手臂,不出所料,他手下麵的觸感也依舊如同素惜此時的神情一般,平穩的沒有絲毫起伏。
“累嗎?”
董樺突如其來的一問,讓素惜微怔起來,思索不出他言下之意。
“偽裝成完全不是自己的另一個人……身邊圍繞的全是不熟悉的‘愛人’,累嗎?”董樺手很輕的撫著素惜的胳膊,漸漸往上來到肩膀處。
“這樣一副消瘦的肩膀,是如何承擔起女皇責任這般的千鈞之重呢?”
他說到最後幾乎已經成了氣音,可這微弱的聲音卻讓素惜深邃的墨瞳兀自的睜大。
嘴唇嗡動了半天,欲語淚先流。
眼角有無法控製的眼淚頃刻滑落,長久以為她竭力按壓自己的內心,強迫自己接受現實,按著武離殷的步子一步步走下去。
她隻是個蹩腳的模仿者,自以為可以用她本身的能力做些什麼,卻沒料到害的這麼多人為她犧牲。
心中壓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就算有誠摯的愛人齊躍和飛絮,以及眼前的董樺。
可他們不都是因為武離殷才會對她如此,說到底,她不過是個不勞而獲的小偷罷了。
董樺臉色蒼白的笑笑,抬手握住素惜有些震顫的肩膀,朝懷裏輕輕一帶,將她攏進了懷裏,貼著她的額角,任由她的淚水從自己的脖頸滑落。
輕聲開口:“這世上很多人衣衫襤褸卻並不因此感到羞愧,隻因這些是靠他們雙手勞動得到的最好的衣服……你看似不勞而獲擁有了一切,卻也背負著治理整個國家的責任,你完全無需因此而覺得……不安。”
或許這是她穿越來以後聽到最好的寬慰,素惜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去和董樺表述她所經曆的這一切,甚至連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起,都不知道。
還好董樺似乎已經明白了大致,也沒有讓她再說什麼,隻是躺在床上輕摟著她。
氣氛安寧又靜逸。
過了許久素惜才從撐起身離開了董樺的胸膛,他畢竟是個病人,這樣偎在人家懷裏終是不好。
董樺如畫的眼眸雖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一往情深的樣子,但素惜知道他看的並非自己,而是這副軀殼。
他的心或許早就穿透了她的靈魂,看向那記憶深處的女人。
被看穿一切的秘密之後是靜默的尷尬,素惜不知該說些什麼,尋思著怎麼開口的時候,董樺先緩解了起來。
“我不會說出去的,為她也為你……”董樺撐起身想要稍微坐起來一點,素惜抬手幫他扶著後背,又細心的拿來軟枕給他墊著後腰,能坐的稍微舒服點。
董樺看著頂梁脊柱,思緒似乎已經飄向了很遠,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好似在說給素惜聽。
“想來著世事之間也是奇妙精巧,當初的我也未成料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情景……”
董樺似乎沉浸在了回憶裏,那日的午後碧水流風,青雲出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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