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妃先醒來的,她是有懷表的,一看,驚叫一聲,忙推醒祁如山,說:
“祁書記,快,這下該起床了,再睡下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祁如山費力睜開眼睛,抻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感覺腰裏有些力氣了,腦子也清楚了些,忽然想起一句話來,他側身雙手箍住那妃的腰,說:
“你剛才叫我什麼?”
“祁書記啊,你不是縣委書記嘛。”那妃翻翻眼皮,確定昨晚別人確實是這樣叫他的。
“嘎,我說瓜女子,你真是個瓜女子啊。別人這樣叫,你也叫啊,在公共場合叫倒罷了,哪有在被窩裏這樣叫自己男人的,你這樣叫,我咋敢跟你弄這活兒?隻有你男人才可跟你弄這活兒的,要是縣委書記跟你弄這活兒,那就是生活作風問題了。”
“那我叫你什麼好些?”
“當然叫名字了,將來有了娃娃,叫娃他爹也行的。”
“嗨,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哦,你還不知道我名字啊。哈哈,別人是不打不相識,我們是先咥活兒,後認人啊。我叫祁如山。”
“祁如山,祁如山……”那妃反複念叨著這個她其實已聽到過幾次,卻一時模糊了的名字,她恍然覺得,這個名字是那麼熟悉,很久很久以前,她都是知道這個名字的,這個名字一直刀刻一樣深藏於她的心底,猶如曠世珍寶,她怕暴露了,藏到一個極端私密的所在,本來是要讓別人發現不了的,自己要觀賞寶貝時,急切間,也找不到了。“好名字……是我愛人的名字。”那妃喃喃地說著,不覺間,熱淚盈眶。
午飯是在縣委大灶上吃的,兩人剛進食堂,幹部們給祁如山打招呼,每個人都笑嘻嘻的,那笑都意意思思的,叫一聲祁書記,再什麼話都沒了,對祁如山身旁的那妃,來一個轉瞬即逝的似笑非笑,算是打過招呼了。人來得差不多了,祁如山一手拽著那妃,走到最顯眼處,站定,他仰起頭,大聲說:
“我給同誌們介紹一下,我身邊的這位,名叫那妃,由蘇州投奔解放區的革命青年,上級領導為了壯大我縣的抗戰力量,專門把那妃同誌分配給了我們,今天,我看同誌們差不多都在,我們對那妃同誌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掌聲結束後,祁如山話鋒一轉說:
“同誌們,那妃和大家是革命同誌,從今往後,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但是,需要說明的是,她是我的媳婦,我們兩個是革命夫妻。不怕大家笑話,昨晚我們已經住到一起了,該做的事都做了,當然,責任在我,是我把人家生吃了,這個事情,組織上怎麼處理都行,我都認的,說實話,我是想媳婦想瘋了,如果因為這件事,我失去了和大家做同誌的資格,我就回老家努力生產,把生產的所有糧食都貢獻出來,讓大家吃飽肚子,替我繼續打日本鬼子,如果我還是大家的同誌,同誌們免不了拿這事兒說笑,跟我怎麼說笑,表達的都是戰友情義,但是,在那妃麵前,請積點口德,人家畢竟是女人,麵皮薄,算我祁如山求大家了。”
大家起哄讓那妃說幾句,那妃竟然也不忸怩,當地人好鬧新媳婦,目的是要看新媳婦的忸怩勁兒的,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強迫新媳婦說出來,才有意思。那妃張口就把所有人的嘴給堵上了,她說:
“該說的剛才如山都說了,我們都是革命同誌了,我剛加入革命陣營,對有些規矩還不懂,今後還請同誌們多幫助,多指導,我先謝過大家。有一條,我想是革命隊伍裏必須要有的,就是既然是同誌,那麼就應該坦誠相見。我是昨天深夜才來的,與如山此前沒有任何聯係,一見麵就住到一起了,大家也許會誤認為我是一個不自重的女人,需要說明的是,我不是一個守舊的封建的女人,但我是一個自重的女人,一會兒請幾位女同誌去如山的炕上,看看昨晚我們留下的現場,也好讓大家放心,子午縣的縣委書記,娶了一個幹淨的媳婦,一個一心要投身革命的女人!”
那妃的一席話說得大家麵麵相覷,好一會兒,不知是誰帶頭鼓掌的,一時掌聲響亮,蓋過了剛才祁如山講話時引起的掌聲。祁如山激動難抑,那妃也心下感動。她確信,她選擇來解放區是對的,她昨夜不算是失足。
當天下午,祁如山和那妃去縣民政局補辦了結婚手續後,那妃被分配在馬列中學當教員。與別的投奔解放區分配到子午縣的女青年相比,那妃的婚姻最順利,生活上也沒有受過什麼太大的作難,祁如山是老資格的革命者,又是多次受過重傷的,他的人事關係也已轉到了地方上,在最困難的時候,根據地對學校的支持也是不遺餘力,那妃的生活待遇一直都有保障,她也沒有像柳姿前後的一批女青年,經常要深入農村,有時還得去國統區、敵占區搞活動,既辛苦,又危險。那妃隻有在抗戰結束,內戰爆發後,北地地區淪陷的近兩年時間裏,受過苦,她和老師們一起,帶著全體學生,還得照顧自己的三個孩子,東躲西藏,白天躲避飛機轟炸,****圍堵,晚上露宿山野,繼續教學生讀書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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