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法義知道這個事後是大加讚賞,牛肉罐頭、二斤老白幹就伺候上了,軟磨硬泡地把大棗馬“沒收”了,轉而送交給了後勤。書裏乖雖然不情願,但好酒好肉哄著,也就一走一過放下架子認了。
就在大家圍著大棗馬可勁稀罕的時候,溝裏的通信連戰士找上佛爺,說有一封信是給槍嘎子的。大家這性子可就又上來了,值得一提的是,這封信的到來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湛連的番號已經回掛到三三八團的序列,也就是說他們又從地下走到了地上,這是非常振奮人心的喜事。另一點就是,這封信肯定來自於文工團。那個朝鮮大姑娘崔智慧本來就像一朵花似的,老兵油子們都想知道信裏寫了什麼,就呼啦啦地圍上槍嘎子,反正都是弟兄,一起分享點樂子,就當衝衝喜了。
嘎子挺尷尬,他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戰戰兢兢地拆開信後,那獨有的芬芳讓大家似乎聞到了家裏的味道,嘎子看他們神神叨叨的表情,咬著下唇說:“我不認字……”
“敗興!”小眼張把耳朵都掏幹淨了,就等他念呢,這下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一溜煙跑到山洞,生拉硬拽地把書裏乖扯了出來。
書裏乖喝了半斤白酒正上頭呢,嘴裏吧唧吧唧地嚼著牛肉,臉上紅撲撲的抽過書信,打了一個飽嗝後,念道:“敬愛的呂小山同誌……”
“哎呀!這!這是不是你大舅哥的妹妹給你來的信呀?”
老兵們有些失望,顯然唯一認字的家夥喝懵了,他們又想轍,腦子裏翻來覆去也隻剩下幾個認字的。湛江來?叨擾不起。石法義?稀罕馬呢。楊源立?窩在洞裏呼呼大睡。最後大家都盯住了劉三處。
這小子蹲在大家背後正流著眼淚,大家就又奇了怪了,問了才知道,三處聽說嘎子有情書,就想起在哈爾濱的小相好了,現在人地兩疏,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把仗打完,現在是不是跟別人跑了都不知道,所以才蹲在地上琢磨這個事。
觸景生情啊,大家沒怪他,就互相問誰還認字兒,沈二轉說:“老謝能認幾個,要不找他去?”
佛爺板著臉說:“他在後勤幫著熬湯呢,沒得空。”
小眼張又問:“小崔呢?他也不搞後勤,難不成也在熬湯呀?”
大家誇他聰明,就指派他把小崔找出來,可費了半天勁也沒找到,最後大家沒辦法了,就圍著圈互相遞著看,誰要是看明白哪個字就念出來。
結果一圈下來,這幫老兵們隻看明白四個字:我喜歡你……
且不論槍嘎子的情書如何,在這一天,即1950年12月12日,石法義在晚上召集湛連的老兵,並興致勃勃地說道:“同誌們!我剛剛收到前線確證的消息,我們的部隊在五日收複了平壤!我們的大軍繼續南下!已經逼近了三八線!”
書裏乖仍是酒氣未減,他用胳膊肘頂了頂佛爺,硬著舌頭根說道:“今天都什麼日子了?才他媽知道打到平壤撒,我跟你講咯,明天再來個消息,咱們就得抬屁股去漢城了,你信不信撒?”
佛爺在湛江來恢複正常後,也跟著不苟言笑了,他聽到這話合計合計也未必沒有道理。他起身離開這熱情高漲的地方,摸著冰冷的洞壁走到湛江來的山洞,後者正在紮緊行軍袋,那是盛滿骨灰的袋子。
“大頭……”
湛江來抬頭望著他,說:“部隊停不下來,咱們怎樣都要往下走的。”
佛爺在他身邊坐下,說:“讓我來背吧?你太虎,我怕你沒到漢城就被打死了。”
湛江來笑了笑,說:“死就死一塊了,說這些也沒有用。”他看了看身旁的繩子,續道,“幫我把這口袋紮起來,我騰不出手。”
佛爺一把握住湛江來的手,說:“大頭!你瞧明白了!死就死了,大家不怪你!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我是個大老粗,不像老宋和蘇大夫,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麼多年過來,有些事你得學會放下。”
湛江來攥著佛爺的手,笑著說:“你放心老班長,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誰要是活著回去就把弟兄們的名字記下來,我估計我死不了,你呢,我看著挺懸,所以還是我背著你盯著,中不?”
佛爺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做什麼都是徒勞的,湛江來決定的事就是驢拉的屎,又臭又硬,沒人倔得過他。
湛江來搭上他的肩膀,在佛爺意料之外忽然唱起了在東北打遊擊的山調子。
“荒山涼棒子暖炕角,柴火棵子堆上撬,爺漢子,鑽林子,是把腰杆子挑,三碗酒,扛年灶,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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