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衝突(1 / 2)

翌日天明,水手們和槳艙裏的海奴們一齊上了甲板。修補船身漏水之處是其中之一。昨晚的風暴在船身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海藻等汙物,把所有的桅杆和甲板船身全部清理下來再打上木油鯨蠟也需要整整一天的功夫。

女人們都在艙室裏忙活著――鄭家的主母、鄭夫人要生了。

這一切都要怪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以及暴風雨中那道奇怪的雷光。在關於那奇怪的雷光這一點上,祝祭大人有一些不同的見解,他倒並不是認為夫人的早產和雷光沒有關係,而是他極為固執地堅持說,昨天晚上有兩道『卐』型雷光,而且中間間隔時間還不短。

所有人聽到他的話都不斷搖頭:“當時甲板上所有人都隻看到了一道閃電,就你一個待在艙裏的人看到了兩道閃電,這怎麼可能?”

聯想到這場不期而至的暴風雨,人們心中都會不約而同地歎一聲:“人老了,真地是不一樣啊!”

其實這對於鄭家的上上下下來說,還要算一個好消息。這起碼說明昨天傍晚時候,瑞大人的鑒胎結果也不一定是那麼地具有權威性了,要是夫人沒有突然發生早產這種情況的話,那就好了。

隻有六個月的早產嬰兒存活下來的可能是極小的,更何況瑞大人曾經說過這一胎有很大的可能是石胎,所以現在更是誰都沒法子下結論。

鄭官人、船醫鄭安和祝祭瑞鱸大人成了船艙裏僅有的三個男性。

相比外麵,甲板下麵的情況是一團糟。

女人們的忙碌自不必說,已經快四十的船醫鄭安此刻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站在狹小的走廊裏,他前麵站著一臉嚴霜的鄭官人和顫巍巍的瑞大人。

“鄭安,你倒是說說,夫人到底怎麼樣了?”鄭官人一個勁兒地追問鄭安,對於就在他身邊一個勁兒忽扇嘴唇的瑞大人視而不見。在昨晚之前,鄭官人對瑞大人還一直是非常信任和尊敬的,不過這一晚上下來,他的態度已經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

在事關自己妻兒生死的事情上,鄭官人實在放心不下這樣一個五十二歲高齡的、已經兩次被證明不是十成十可靠的老人的判斷了――

大海素來嚴酷。或許,活到五十二歲這樣一個年齡已經是海神最大的恩賜了,即使因此而損失了什麼,仍是不失為海神的莫大恩德。

“這個……”鄭安囁喏著,手心攥得都是汗,卻找不出什麼合適措辭回答老爺的質問,就是編,一時也編不出什麼完整的說法來。

鄭安要是能解決夫人現在的問題,那他就不會頂著這麼個下人的身份一晃三十幾年了。船醫和祝祭,無論從能力還是從地位上說,兩者根本沒有可能混在一起互相比較。

“真是白養你了……”理所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答案的鄭官人一甩手,轉身走向主艙門,他需要上甲板透透氣了,船艙裏的空氣讓他憋悶得難受。

望著鄭官人的背影,祝祭瑞大人麵色鐵青,胸口處隻感到一陣陣的氣堵,老頭總是覺得鄭官人這句話說的不止是鄭安。

相對來說,鄭安的臉色反而比剛才好看了一些。對於他來說,作為一個下人,讓主人必要時用來出出氣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麼值得緊張的,他可不信老爺會不清楚一個船醫正常的能力範圍。看著對麵氣色相當不好的祝祭大人,鄭安反而有一種相對輕鬆的感覺。

“放肆!都亂跑什麼!”鄭官人一上甲板就被氣得不輕,上麵一堆人正在亂糟糟地四處奔跑,吵嚷聲響成一片,其中還有個稚嫩的童聲在那裏摻和。

聽到這一聲喊叫,水手們頓時老實了,一個個像害羞的小姑娘般爭搶著往別人身後躲去,其中一個嬌小的身影由於穿著鮮豔的花布衣裳而顯得尤為矚目。人群腳下的縫隙裏,還有一隻渾身血痕、明顯受驚過度的肥大艙鼠吱吱尖叫著、慌不擇路地一頭衝向了鄭大官人。

吱吱聲陡然升高了八度,然後迅速地遠去,直到最後被一聲輕快的撲通聲代替。人群在安靜的基礎上再次噤聲,空氣也都老老實實的凝固在原來的位置上。那隻大艙鼠在空中所劃出弧度和飛行的距離充分地顯示了老爺現在的心情,這個時候任何能夠吸引注意力的行為顯然都是不明智的。

“跳蝦、小雨貝,你們倆給我滾出來!”鄭官人掃視了一圈,點出了兩個名字。

一個幹瘦小子和那個小丫頭垂頭喪氣地從人堆裏挪了出來,其他人忍不住都是一臉的慶幸。

“剩下的,今天一天不許吃飯!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這個世界真是很奇妙!兩種表情在一瞬間互換了主人,隻有些麵部肌肉不那麼靈巧的擺出了一副生了胖小子婆娘嫁了人的神態。

“你們兩個,駕我的鯊皮艇出去,我要上次你們倆偷偷弄的那種蛟皮藻,越多越好,中午之前回不來就不要回來了,明白了麼?”

打發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出海之後,鄭官人背著手一圈圈地繞著甲板轉起了圈子,整個甲板上一片壓抑的靜寂,所有人都悶頭不作聲地幹起了自己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