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教曆1155年,西大陸克拉肯平原。
夜晚,蒼茫而高遠的天空,濃烈的夜色被無邊的煙霧包裹,千層萬層的黑色,一眼望去如臨無底的地獄深淵,絕望而孤寂。月湮沒在深遠的虛空中,星也逃離這死亡的境地。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火氣息,連12月的寒風也吹不走這烈焰引發的厚重氣味。地麵上,瓦爾哈拉城城牆上點點火光,掩映在這深沉的黑暗中,仿佛是深淵中的領航者,而這航路並非導向光明,而是向著那讓人戰栗的死亡盡頭。
數以百計的攻城雲梯,如死神的鐮刀,盤桓在瓦爾哈拉城巍峨的黑色城牆上,而在雲梯數量百倍以上的英勇的士兵正從這些死亡通道中爬上瓦爾哈拉城,帶給城牆上的守軍以致命的打擊。
火光掩映的暗紅色的天空中,不時飛過幾十斤重的炮彈,拖著長長的讓人絕望的火光,撕裂這濃烈的煙霧,呼嘯著飛入瓦爾哈拉城的城牆內部。每一發炮彈伴著震天的轟鳴,在城內激起如玫瑰花般盛放的火焰,而在這美麗的死亡煙火中,多名武裝精良的守城士兵的生命消散。
瓦爾哈拉城正麵聳立著的數十米高的著名城門——瓦爾哈拉紅色大門,在幾台巨大的攻城車的撞擊下遙遙欲墜,攻城車撞門的那一陣陣劇烈的轟擊聲,仿佛它們不是撞擊在門上,而是撞擊在守城軍士的心髒上。幾千名躲避在由鐵板和動物毛皮製成的攻城器械下麵的士兵,正翹首以待這著名城門被攻破的一刻,等待著飛身入城的機會。
在瓦爾哈拉城外沿,圍繞四周的城壕早已被填平,幾萬名弓箭手包圍著城牆,在各自旗手的指揮下,整齊地向堅固的城牆上射出如雨的箭矢,箭矢猶如惡魔的邀請函,劃破長空,鋪天蓋地地飛入城中,冷酷地插入敵方士兵的軀體裏,製造出一具具無生命的死體。
空氣中彌漫著劇烈的嗆鼻的煙火氣,還有令人惡心的燒焦的屍體味。呐喊聲,咆哮聲,悲鳴聲,哭叫聲,攻城器的撞擊聲,刀劍的拚擊聲,炮彈的嘶鳴聲,無數的聲音,糾結在數百平方公裏的西大陸的克拉肯平原,構成人間獨有的噩夢般的慘象。
人類曆史上無數次循環往複而發生的互相砍殺的場麵,又一次在這凜冽的寒風中發生,連死神都有點厭倦了。
在離悲鳴的瓦爾哈拉城不遠處,是攻城方——聖教聯軍那連綿萬裏的營房,營房的燈光如同紅色的銀河連綿在大地上。
營房外,衣著華麗的聯軍的統帥們騎著良駒並排在一起,表情複雜地望著不遠處激烈而殘酷的戰場,耳邊還彌漫著士兵們的狂吼。在統帥們的身後,是一隊隊排列整齊的各自國家的皇家衛隊和精英的騎士團,騎士們身上那些各色的華麗鎧甲,在火光的掩映中,流光異彩。
衛隊的旗手們手中舉著代表各自王家或家族的戰旗,上麵用華麗而貴重的金線勾勒出的各自的家徽。一排排戰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各王國的戰旗並排出現在克拉肯平原之上,這在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營門外,這個高貴而整齊的隊伍與前麵彌漫著火焰與鮮血的戰場形成鮮明的對比,如果前麵的戰場是一曲激昂的戰歌,那這裏的隊伍猶如舞會上那悠揚的圓舞曲。
“終於到了這一刻了,陛下。”一位身著銀色鎧甲的將軍對他前麵的年輕人說到,嘴裏帶出一口白氣。
“很久遠了。”這個年輕人眼神銳利的盯著前方,眼神悠遠,似乎回應的並非眼前這位將軍的話。將軍知趣地沒有再說下去。
這位年輕人一頭華貴的金發,在金冠的束縛下,流暢地垂在主人白皙的臉頰兩旁,綠寶石般的雙眼鑲嵌在如象牙雕成的麵孔上,鼻子嵌在臉龐中央,猶如神來之筆,增減一分都讓人無所適從,而淡紅色的嘴唇,高貴而圓潤,讓人聯想起花園中怒放的百合。每個見過這麵孔的人,都將終身難忘,這是何等雅致,猶如遠古傳說的高等精靈、巨龍幻化的人形、甚至天界的神靈。熟知威爾諾亞王家的人,還會多感歎一句,不愧是繼承威爾諾亞一族血脈之人。這位年輕人正是聖教聯軍的總指揮,聖大陸最強的軍事王國威爾諾亞王國的國王。
片刻之後,威爾諾亞國王似乎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用閃耀的綠寶石般的雙眼看向那位將軍,說道:“是的,誠如卿所言,瓦爾哈拉城是我們光榮的聖教聯軍在西大陸要攻克的最後一個據點,這裏也是瓦爾哈拉帝國的心髒,瓦爾哈拉帝國在四方大陸的統治將在今晚之後宣告終結。”威爾諾亞王用那優美的聲線送出的高貴語言,讓那位將軍忘卻剛才的窘態,心中充滿崇敬之情。
“屆時——”說到此,威爾諾亞王稍稍頓了一下,輕搖馬鞭,策馬走在這華麗的隊伍麵前,白色的良駒似乎理解主人的意圖,乖乖地隨著主人雙手的指引前行,每一個步伐,每一絲肌肉的牽動,都一如既往的高貴優雅。威爾諾亞王麵對著隊伍,繼續說道:
“屆時,來自四方大陸的曆史悠久的聖教各國,都將在這深重的災難中得到解放。在戰爭結束後,我將以聯軍統帥的名義,向各國的國王發出邀請,在聖教國首都我們光輝的聖都——白色聖城,重新舉行久未召開的聯合會議,商討戰後各國的重建以及各國被占領土的歸還等,也請各國代表向列位國王帶去我誠摯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