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驕陽傾瀉而下,處於西域大漠之地的柔然一片灼熱氣息。都城大街上,人聲鼎沸,兩邊的人群將道路圍的水泄不通,百姓們的視線無一例外的緊盯著當中道路上緩緩馳來的馬車。
準確的說那是輛囚車。
車中站著一個女子,全身罩在囚籠之中,唯有頭露在外麵。她的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喜服,鑲著赤金的滾邊。頭發高高的綰著,頭飾珠翠,臉上的神情卻冷漠無比,眼中露出一絲絲淒涼之色。
四周的百姓們竊竊私語:“到底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長公主突然會被推下台了,她不是要登基了麼?”
“可不是,今日還是她大婚之喜呢?好像駙馬說她叛國,還說她會巫術,蠱惑人心呐。聽說現在駙馬已經跟四公主兩人控製了王宮了。”
“那豈不是謀反?”
“噓……你可別亂說,現在站在長公主這邊的人才是謀反呐……”
囚車中的人將這些話都聽入了耳中,嘴角突然緩緩的勾勒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今日本該是她大婚之日,本該是與他攜手共度一生的日子,本該是自己登基稱帝傲視天下的日子,可是現在全都變了。
原來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無非是一場空夢罷了。他選擇的原來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那個一直以來被認為最為乖巧聽話的老四。
她仰頭看了看天空,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父王說過中原人有一句話:日久見人心。
果然如此。
囚車在都城的大街上駛過,所有人都見到了她如今從雲端跌落塵泥的慘狀。她被鐐銬禁錮的雙手猛然握緊,心中憤恨無比。
克暮遼,你果然夠絕情。
但是這還隻是開始,當她眼看著囚車在都城最大的歌舞教坊門前停下時,心中除去驚訝,更多的已經隻餘悲涼。
原來人真的可以無恥到如此地步。
押解囚車的軍官似乎在猶豫著要怎麼向她開口,教坊前的嬤嬤也是一臉驚惶之色,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瞬間國家會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原先應該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的公主居然會突然被送來這裏做舞女。
軍官終究還是走到了車前,垂著眼不敢看她,隻是朝她行了一禮,“請長公主下車。”
兩個士兵走上前來打開了囚車,將她押了下來,往教坊門口送去。與軍官擦肩而過時,她突然開口:“以後不要叫我長公主了,柔然已經沒有長公主了,我現在是這裏的舞女……”她抬眼看向教坊的匾額,上麵寫著如意坊。
“以後我便是這如意坊的人,誰都不要再提起這國家還有個長公主!”
雖然身帶枷鎖,卻神情凜然,一番話說的不怒自威,在場所有人都垂著頭恭敬的聽著,一邊的百姓和士兵們都在她的視線下垂下了頭去。
她徑直朝教坊門口而去,到了嬤嬤跟前,對上她驚慌失措的眼神,淡淡的對身邊跟著的兩個士兵道:“我如今已經沒有了可以讓你們忌憚的能力,怎麼還不放心將我解開麼?”
軍官聞言趕緊下令解鎖,兩個士兵接到命令立即照辦。
獲得自由後,她轉頭看著嬤嬤,詭異的笑了笑,“嬤嬤,給我取個名字吧。”
嬤嬤聽到這話,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被身邊的人扶著才站穩了身子,溫吞的道:“長公……不,那什麼,還是請您自己取吧。”
她哪兒有膽子給王族中人取花名啊。
“好,那我便自己取了。”她抬眼看了看天際的浮雲,眼神漸漸迷離,“就叫守雲吧。”
中原人還有句話叫守得雲開見月明。
嬤嬤趕緊應下,“好好,好名字,守……守雲姑娘請跟我進去吧。”
她點了點頭,剛要跟著進去,突然又轉頭看著軍官和一幹士兵高聲道:“回去告訴克暮遼,守雲隨時歡迎他前來如意坊捧場。”說完這話,她對著軍官閃躲的眼神嫵媚的笑了笑,“當然你們任何人都可以來捧場,守雲求之不得。”
最後的視線落在隱於人群中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身上,她眼中的光芒滿是憤恨不甘,卻又帶著無計可施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