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越來越黑，三人怕錯過宿頭，一路景色俱都無心欣賞，隻埋頭沿著大路加快腳步迅速前行。無奈這阿拔斯山區遷延甚廣，山民村莊卻十分稀少。直到月上柳梢，不僅村莊旅店沒有遇到，山民旅人竟也不見一個。
不知不覺，已近午夜。那輪彎月早升上當空，發出白慘慘的枯光。山坡上盡是層層迭迭的怪樹，好像無數斷肢殘骸般，歪歪扭扭的參差不齊。四下一絲風也沒有，蟲豸鳥獸也不知躲在哪裏，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周圍死氣沉沉的，半點動靜也無，隻聽見三人的腳步聲劈啪作響，甚至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成莫臣的腳步聲不徐不急，帶有某種讓人舒心的節律；食人魔的步伐雖然略顯沉重，但堅定有力；考多爾卻是氣喘籲籲，腳下虛浮，雜亂無章。
然而成莫臣卻分明從中聽出了第四種腳步聲。很久以後，成莫臣甚至都清晰地記得這種腳步聲，仿佛夜間移動於沙漠之中的響尾蛇，沙沙作響。那腳步聲隱隱約約，仿佛一直綴在自己身後不遠。成莫臣猛然回頭，腳步聲又消失不見，身後沒有發現一絲異狀。
“你聽見咱們身後的腳步聲了麼？”成莫臣悄聲問考多爾。
“沒有啊。”考多爾茫然道，“腳步聲？你聽錯了吧。”
成莫臣又仔細聽，除了自己三人的腳步聲，再也沒有聽到別的聲音。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吧，他這麼想，略微鬆了口氣。雖然如此，一絲不安依舊湧上了成莫臣的心頭，好像黑暗中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中覬覦自己三人，讓他感到如針芒在背。
成莫臣抬頭看了看周圍。咦，這大路何時變成了雜草叢生的小路？糟了，大概是迷路了。
成莫臣拉住考多爾道：“這路越走越窄，八成咱們是走錯路了。”
考多爾這才注意到路況的變化。他想了想，說：“傍晚的時候，咱們遇過一個岔路，大概是那時候走錯了。不過走錯也不怕。路是人走的，這小路的盡頭不是村莊便是旅店。咱們先去投宿，明天問明了道路，再上路不遲。”
成莫臣歎了口氣道：“也隻好如此了。”
又行了不久，成莫臣發覺四周的景物似曾相識。他仔細觀察，心中更加確認。成莫臣忙喚住考多爾道：“這裏咱們來過。”
考多爾道：“這黑燈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楚。你怎地說得如此肯定？”
成莫臣指著不遠處說道：“你看那大湖，水中散布著五棵枯樹，我記得清清楚楚。”
考多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遠處有一波光粼洵的大湖，在滲人的月光照耀下，反射出陰森森的光，好像一隻翻著白肚皮的死魚。湖水中間有五棵樹，早已枯死多年，看樣子不是楊樹便是槐樹。這些樹好像五隻厲鬼的枯爪，從水中伸出，絕望地抓向天空。
考多爾心中有些害怕，吞吞吐吐地說：“也許這裏湖泊眾多，你看錯了也不一定。你確定你先前看的那湖中確實有五棵樹？”
成莫臣點點頭道：“一棵樹高得多，另外四棵略微矮小一些。我記得清楚，決計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