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樹林顯得格外生機勃勃，陽光從葉縫間斑駁地投射下來，照得花草上的露珠一閃一閃，煞是好看。昨夜的一場驟雨催生出滿地的小蘑菇，和林地陳腐的落葉一起散發出潮濕的氣息。嚓嚓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枝頭的鳥兒卻自顧自的婉轉啼鳴，倒真是人來鳥不驚。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少年邁著輕鬆的步伐，走進了林地。如果此時有人在此，看到這少年，定會大讚一聲，好一個樵家少年！
隻見這少年頭戴一頂顏色碧青的箬葉帽子，穿著獸皮製成的坎肩上衣，腳踩麻布芒鞋，野趣盎然。少年名叫衛羽，祖祖輩輩都生長在這山下，樵獵為生。衛羽手持著斧斤，隨意吹了一聲清亮的口哨，清越嘹亮,震動林樾，似乎把前麵枝椏上停留的鳥兒都比下去了。隻見他烏黑的瞳仁輕輕轉動，顯得十分靈動活潑，真似這山林裏靈氣所鍾的一般。
衛羽舉起手持的小斧斤，開始打起柴來。他此時身量尚小，力氣不足，也不用做什麼苦累的活，不過折蘄一些枯枝罷了。衛羽動作極快，不大一會兒已經收集了一小捆幹枯的柴火，順帶著摸下了幾個鳥蛋，他索性從樹上取下一個編織精巧的鳥窩，當做容器，居然很快搞到十多個大小顏色各異的鳥蛋，滿滿當當。衛羽看著手裏的戰利品，心裏倒也有幾分快意。不過這樣的勾當他不知幹了多少回，開心了一下，心裏卻漸漸的出現一絲煩悶。
衛羽家是單門獨戶，父母又隻得自己一個孩子，從小就沒什麼玩伴。雖然這方寸山下風景極清幽寂靜，又沒什麼野獸天災，從小也算衣食無憂，但在小衛羽的心裏，總是有一些不足的。祖父還在世的時候總愛報著他說一些故事，外麵的廣大世界如何光怪陸離，四大部洲又是如何不同風光，更有那飄飄渺渺的神仙故事，奇異傳說，端的讓人心向神往。小衛羽撓了撓頭，看了看天際蜷曲不定的白雲，稚嫩的眼神裏有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衛羽走到自家的小院邊上，已經聞到陣陣飯菜香氣傳來，心裏一樂，把柴禾斧子帽子一同放下，就往廚房跑去。“娘，我回來了。”衛羽一邊說著，一邊把鳥蛋從口袋掏出來給娘看：“娘，你看，這麼多鳥蛋。”衛羽的母親笑吟吟的轉過身來，看著他急於被誇獎的樣子，摸摸他的頭笑道：“我的好羽兒，真是個機靈鬼，一會兒娘炒鳥蛋給你吃。”“嗯，我去看看爹回來了沒有。”衛羽心滿意足，跑了出去。來到院中，就看到爹扛著一隻半大麂子往這邊走來，老遠就招呼道：“羽兒，看看爹捕到了什麼，這畜生哪兒不鑽，一下子就跑我陷阱去啦，哈哈。”要是換做往天，衛羽準會大聲叫好，又佩又敬，今日卻有點悶悶不樂。他此時也說不出什麼有生皆苦的大道理，隻是覺得人捕殺小動物，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手段。爹有點奇怪衛羽今天沒有歡呼雀躍，不過也沒有多想。他們夫婦二人都是頂樸實的，隻求衛羽平安壯實的長大，哪會想到寶貝兒子心裏的古怪念頭。
金烏西沉，玉兔東升，到了晚上。一家三口都坐在院子裏乘涼。往日乘涼，衛羽都是插科打諢，逗得父母哈哈大笑。但是今日他心裏裝了些心事，話語就少了，隻是默默的看著皎白月輪，漫天繁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爹娘今晚不見他說笑，也不由覺得有點奇怪，娘忍不住詢問道："羽兒怎麼悶悶不樂，是不是悶了？明日娘帶你去山下集市去玩可好？”衛羽搖搖頭，卻扭過頭看著爹爹，終於忍不住問：“爹爹，你說世上真的有仙人嗎？”爹爹一愣，不由發笑道：“這孩子，腦袋裏不知道想的什麼，你祖父在時，不是常給你講神仙故事嗎?”衛羽搖頭道：“祖父說的神仙都住在什麼海外三山，瑤池仙境，叫人到哪兒去找尋啊？”爹爹聽到這話，就收斂笑容，探詢地看了娘一眼，兩人均輕輕點點頭，爹對衛羽輕聲說：“羽兒，神仙就是這樣啊，渺渺茫茫，難以找尋。仙人當然在仙山裏麵，我們凡人怎麼找得到呢。”衛羽聞言，更增沮喪。
“不過，”爹爹接著說:“我這裏也有個神仙故事，你要不要聽？”衛羽聞言精神一振，連忙點頭。爹爹微微一笑，站立起來，開口唱出一首歌來：“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衛羽聽那歌聲，淡泊悠遠，不似世俗之歌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