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轉睛見到她,笑道:“月夕,你來了。”語氣間有久候之後的驚喜。她對二人笑了笑,落坐在石凳上道:“什麼風將你二位吹到此啊?”她笑著對王相道:“現今大小官員都在勤見天子,你當朝一品,怎麼,是否當場被免職了?”
王相揮手叫夢蝶從竹籃中取出幾樣細糕軟點,密密鋪在桌上,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閑。今日,主要是地方官員回京述職,在那裏也是賠坐。我便告了個假,請夢蝶姑娘做了些小點與你分享來了。你千萬莫要說出去,不然,我可要被罰俸的。”
月夕拿起一個小點嚐了嚐,對夢蝶道:“我還未知原來你的手藝這般好,比宮裏的禦廚有過之而無不及。夢蝶姑娘,你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誰娶到你可是福了。我今日可是沾了王相的光了。”
夢蝶拿眼偷偷的撇了王相一眼,臉上暈染上淡淡的紅暈道:“姑娘喜歡就好。”王相仿佛對此置若罔聞,笑而不語。他淡淡的神色使得夢蝶的神色迅速黯淡下去,她也便立於一旁,咬著嘴唇不語。月夕喝了一口茶,心裏暗自歎了口氣。誰曾言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世間的事,又有哪樁哪件可以永如人願。
月夕像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王相道:“這次各地官員回京,朝中會否有人事的大變動?”
王相挑眉道:“這倒未曾聽說,怎麼,有什麼事嗎?”月夕搖頭笑道:“隨便問問。”她見王相不願多談,便知朝中似乎想借此次眾官員入京,做一筆大文章。因為皇上是深謀遠慮的,太子近來又流露出太多權術的氣息來,連東宮也似乎蠢蠢欲動。這多方力量,到底在寸土必爭些什麼?這場旋渦的中心,是那個擁兵自重的雲王,軌計多端的桂王,執掌兵權的穆將軍,還是擁有生殺大權的雲崖?誰又在扮演什麼角色?誰又想除掉誰?那麼,王相,這個意氣風發的一品大員,他又站在誰的身旁?月夕突然覺得步步驚心,草木皆兵。這深宮大院裏,似乎誰都不能相信,但無論如何,決計不讓自己再次成為雲崖的拖累,所以,她要保護自己。她思及此,心裏一甜,一種惡心的感覺湧上來,連忙強按住,低頭喝茶。
王相見月夕如此,便知她又在拉開自己跟她之間的距離。她對王相而言,似乎永遠都是個謎。此刻真心,那刻假意。這時好,那時壞。他們的關係也好好壞壞,反複無常。這個女人,既深深的吸引自己,又讓他感到威脅。他似乎也茫然了,理不清心頭的思緒。回過頭去,見夢蝶一臉傷痛的望著他,一時心煩,甩袖站起。他們二人,再加上一個夢蝶,陷入從未有過的冷場。片刻,那邊月夕輕輕柔柔的聲音道:“既然無事,我便先行告退了,閣內還有許多事要辦。”說罷,對王相做個福,轉身離去,轉到一個無人的庭院,抱著棵樹吐了起來。半日後,好不容易止住,她右手輕輕蓋著小腹,心裏暗自歎道:“我該怎麼辦?”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現今隻是五月,到可以離宮之時還有另外五個月。到時,這個肚子定無法瞞過去了。這腥風血雨來臨前夕,又如何讓雲崖再分心。她靠著樹半日,閉上了眼,陽光透過斑駁的葉子溫暖著她的臉。她仰著頭,良久,淡淡的露出一個傷感的笑容。
那邊,王相望著月夕的背影,似乎癡了過去。夢蝶默不出聲的站在他的身後。他立多久,她就立多久。她總是在他的身後,用一種絕望的姿態仰望他。而他,明明就是觸手可及,卻仿佛永在她到不了的雲端。他明明就那麼耀眼的溫暖,卻不肯回過身給自己一絲一縷的陽光。夢蝶這個名字是他當年給的。他說要她長大後如莊公夢蝶般,是每個男人夢中最璀璨迷人的蝴蝶。隻是,就算世間所有男人都愛她,她在乎的那個人心裏永遠沒有她的一席之地,那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