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鐵槍廟(1 / 3)

宋嘉定十一年,金興定二年。

嘉星鐵槍廟。

我大口地吞咽著空氣,無力地張張嘴,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我的瞳孔漸漸變大,扭曲的餘光中,一個黑袍人柱著鐵杖,須發倒豎圓睜雙目,殘忍地盯著我,仿佛我再不死就要將我一杖擊斃。

他是誰?我費力地想著,腦袋混亂得像一桶漿糊,對了,他叫歐陽峰,西毒歐陽峰,我是中了他的蛇毒嗎?真的好痛,我的肺裏像有團火在燒,大口吸進的空氣讓火燒得更加猛烈。

耳朵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急切地道:“歐陽先生,隻要你救得犬子,小王可以答應你的任何條件……”父王,這是父王的聲音,我有救了。

歐陽峰一頓鐵杖,平空一股大力將父王彈出廟外,父王的隨身護衛們連忙趕出去救駕。歐陽峰隱忍著殺機沉聲道:“你兒子的命是命,我侄子的命不是命麼!完顏鴻烈,念你是金國王爺,且不與你為難,若是再糾纏不清,休怪我鐵杖無情。”

遠遠地,隻聽得那些護衛亂紛紛地叫著,王爺不可!攔住王爺!屬下無禮!王爺見諒!

完了,我絕望地在地上打滾,那團燃燒的火焰化作血液從口中噴出,好痛好舒服。我舞動雙手,胡亂抓到一隻靈巧的小腳,卻又被那隻腳無情地踢開。我的頭無力地耷拉在一邊,斜看上去模模糊糊地見到一個翠綠的身影,她是誰……是黃蓉!我的靈台仿佛清明起來。

過去十八年來發生的一切猶如閃電一般在腦海裏回閃……

黃蓉,黃蓉,原來我是死在你的手裏,一切早就是你算計好的。什麼軟蝟甲上的毒是南希仁留在上麵的,純屬謊言!身為女人,難道身上沾了血會不清洗幹淨,難道不怕不留神毒到你的靖哥哥。這毒分明是你剛剛塗上去的,這麼烈。你爹人稱東邪,對西毒的玩藝頗有研究自不稀奇。

黃蓉,是你一再詆毀我貪圖榮華富貴,一再辱罵我認賊作父,一再指責我殘殺漢人。可是我又能怎樣,難道這是我的錯嗎?!誰生了我,誰又養了我?!一個人不能選擇他的出生,難道不能再選擇他的父親嗎?

我是漢奸,那蕭峰又算什麼!你們丐幫一百年前的那位大英雄又算什麼?

他殺過無數遼人,若我是漢奸,他就是遼奸。他後來是選擇當了遼人,我卻無法做到像他那樣,那樣在聚賢莊殺死無數的夕日同道,我不能對生活了十八年的親人下毒手。

再說,蕭峰當了遼人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被自己人幾句話嗆得立即尋了短見,我若作了漢人也難免不被人整日猜疑,鬱鬱而終。

我當金國小王爺,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不是為了功名利祿,隻是為了父王十八年來每天叫我的那一聲“康兒”。古人雲“士為知己者死”,更何況完顏鴻烈十八年來視我如已出,此生難以報答。

黃蓉啊黃蓉,你好一個國家大義,好一個民族忠貞,口口聲聲對我言誅語伐,直置我於死地方休。若是你身在我的境地,你又能如何?此刻如果有人證明你母親是金國皇裔,你是一個金國公主,你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嗎?

哈,我想起來了,你那靖哥哥不是有個蒙古安答,叫什麼拖雷的,他日若那蒙古鐵蹄踏入中原,我看你的靖哥哥又能如何泰然處之。他是想當蒙古的金刀駙馬屠殺漢人,還是想當什麼大俠剌殺夕日的恩人、師傅和兄弟。

我嘲諷地盯著黃蓉,卻見黃蓉大義凜然的回視過來,目光中沒有一絲彷徨和愧疚,有的隻是浩然正氣和舒心笑意。胸中的那團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我禁不住又吐出一口鮮血,看來我楊康今日定要斃命於此了。

罷了,罷了,蕭峰也罷,我楊康也罷,最後都不得善終,想來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我又何必再執著那是非之爭,逞那口舌之利呢。念慈,念慈……你現在身在何方……